第55章 北鎮(第2/4 頁)
一年,他剛滿二十歲,並非一個普通的手藝匠人,而是北鎮長白繼忠的獨子。
白靖仇這小半個人生可以分為兩段,一段是和金銀鐵器打交道,渾渾噩噩,另一段則是與妻子相濡以沫。
日子清貧,心卻踏實。
北鎮處於大平北疆,已近極地,自古就是苦寒邊戍之地。若有命能翻過黑王山,再往北走就是狄族出沒的八百里荒丘;相反往南走上半個月都沒有人口過萬的城鎮。
這似乎是一處被世界遺忘的地方,或者說這裡的人早已遺忘了外面的世界。
尤其是二十多年前,各方起義,天下紛亂,北鎮一時間也成了華人和狄人的必爭之地,往往一場慘烈的戰事過後,鎮子十室九空。再加上這個地方一年裡有小半年風雪天,而且春遲秋早,只有夏天這個時候氣候正好,四外的土地肥沃,卻奈何天災多,往往忙活了半年,從北海來的冷風颳過一陣,就絕了整年的收成。
直到二十年前,天下終於再度一統,南楚大族李天道統率四旅勁兵,用了不到兩年時間就掃平了九州六十三府三百零二縣,建都中都,國號大平,開元永平。
邊疆此後暫無大的戰事,朝廷便派一股戰敗了的兵士來此屯駐,空鎮子才又有了活人。
白繼忠便是這支敗軍的指揮副使,和五十餘個戰場上活下來的兄弟,攜妻帶子從北都大營領命迤邐北上。
那時,白繼忠的妻子懷有身孕,胎氣不穩。
領到軍令,從北都的屯駐大營出發時已過臘月,眾人為了保住白繼忠的這點骨血,一天只緩緩行進十餘里。
數九寒冬,大雪沒膝,車騎人馬顛簸了足足五個月才到了北鎮。
剛到北鎮的第二天,白妻就不幸早產氣絕,只給白繼忠留下白靖仇這個獨子。
幸好鎮裡有幾個奶婦,東家一口,西家一口才餵養得活,只是因為胎月不足,又未吃母乳,白靖仇自幼便生得面板悽白,身子單薄,全不像行伍出身的父親魁梧健壯,倒像一個柔弱的姑娘家。
軍伍到北鎮落腳後,白繼忠帶著軍中的親從向南折回,趕忙往管轄北鎮的樂浪府遞交了屯駐北鎮的備案文書。
可數月之後,府尹趙憑風才來復批,嗔怪他們本就敗兵辱國才屯駐北鎮,來時又拖延慢進,軍紀鬆散誤了日期,決定扣掉全部軍餉撥付,雖不收沒軍籍,但按流民伐罪,捐稅照常。
那時,白繼忠知道自己身為副使沒有戰死沙場,又沒有保全指揮使的性命,說是恥辱也好,算是罪過也罷,都不過分。
只是他心中黯然,當年的過命兄弟中,李天道已登基稱帝,徐守一、劉鶴群也分立左右二相,卻唯獨將他拋棄在北疆。
白繼忠想來只能苦笑,當初一個參軍府的小小校尉,如今都憑著背景當上了樂浪府尹,居然可以對自己肆意折辱。
白繼忠當時心存死念,獨自大醉一場,便要懸頸黑王山,幸被路過的山人救下,百般勸解。
之後他想想這一鎮的故人老小還都指著自己支撐,便暫且斷了輕生的念想,咬著牙硬是挺了過去。
那年樂浪府回信時已值初夏,北鎮早已過了春耕的節氣,軍伍帶來的存糧和銀錢也所剩無幾,情勢很是艱難。
白繼忠為了活一鎮人的性命,只好將各家金銀細軟之物集來到南邊的村鎮變賣,勉強換足了裹腹的糧食和來年的種子。
幸好這支軍伍來後,民風整肅,附近山野流民見人煙興起,陸續投附來二三十家,教授了當地入山摘野菜,捕禽獸的方法,軍伍裡的父母親友又陸續從各地遷來了一些。
自那時起,白繼忠帶著鎮裡的男丁經年累月窩在黑王山裡收穫,再由婦人們將山野之物拿到鄰鎮的市集去換生計和用來捐稅的布米,日子雖還得過,卻清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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