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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起來對方倒是心情頗好,看來是寫盡興了。
「皇上。」
梁徽看了眼桌上那盤少了一半的蜜餞,心裡有點難想像祝知宜那麼端肅規整的人竟然這般能吃甜,他問:「好些了麼?」
祝知宜撫平生宣的皺褶:「快好了,等雪一停便可啟程。」他怕面前這位歸心似箭。
梁徽點點頭,站到他身後,負手欣賞他的行草,稱讚:「清規善墨。」
「謬讚。」
梁徽:「清規也讀元叢的詩?」
祝知宜看起來文氣,謄起武將的詩倒是很有幾分灑脫狠勁。
祝知宜看他一眼,說:「不讀,只喜歡《君行令》。」
第8章 朕伺候得不好?
梁徽挑眉:「只喜歡《君行令》?」
祝知宜摸了摸那兩行將幹未乾的墨痕,輕念出聲:「宮臺柳復春日青,君恩難還舊時月。風沙血盡丹心在,故園此去永無聲。」
元叢曾是世家公子、皇帝陪讀,良臣遇君,一同撥亂反正,激濁揚清,志同道合、情誼深厚。
後北敵進犯,元叢棄筆從戎,一腔赤誠丹心殺敵報國,成邊關大將,因果敢機敏,文武雙全,昔日摯友倚重他又猜忌他,無論他如何赤誠熱烈地表忠心、讓兵權,皇帝都不再信任,最終因帝令冤死沙場,令人唏噓,後人將此譜成曲、編成戲,傳唱千古。
「皇上不覺得這兩句寫得很妙麼?」
昔日南書房外的宮柳黃了又綠,只是君王的賞識與恩情變得太快,不能再姜舊時那片如我丹心一般皎潔的明月再還給我。
以景寫情,託物言志,情真意切,字字錐心。
「說千古絕,亦不為過。」祝知宜直直對上樑徽一直凝在他臉上的視線。
梁徽目光不偏也不閃:「妙在何處。」
「悲壯蒼涼。」但悲涼的不是遠離故國,不是戰死沙場,是沉重如山又冰冷無情的君恩變幻莫測,是忠臣遇不上良君的意難平,是昔日摯友的明月不再。
「君後想說什麼?」梁徽嘴邊還噙著點笑,但沒什麼溫度。
氣氛頓時有些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微妙。
祝知宜搖搖頭:「沒想說什麼。」只是想提醒你,先帝對我祖父所欠的比高宗欠元叢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僵持片刻,梁徽倏然一笑:「清規說得對。」
「?」
不過轉眼,他臉上已又掛上了那副溫潤淺淡的笑意:「朕沒去過幾天南書房,賞詩品詞比不過清規。」他是聲名狼藉的野種,是沒資格去南書房讀書的。
「……」梁徽總是這樣,祝知宜吃了個悶虧,無趣道,「天色已晚,臣要休息了,皇上請回吧。」
梁徽眉梢一挑,看著他說:「朕今晚住這。」
「什麼?」祝知宜沒聽清。
梁徽一邊為他倒茶一邊道:「陳束說別的房間地暖都老舊,這間背風暖和,清規得與朕將就一晚了。」
祝知宜一怔,轉念一想,又轉過彎來。
君後大病未愈,聖上親自照料,無微不至,晉州府上下有目共睹,此後少不得傳出帝後同心,情意深重。
梁徽為了安撫晉派、爭取先東宮先太傅舊勢竟肯委屈自己與他同擠在這麼小的一間房內,也真是能屈能伸。
祝知宜不太想成全他,託詞:「臣未痊癒,怕過病氣給皇上,且這床頗小,皇上睡不舒坦。」
梁徽懶得聽他在那兒廢話,已經走過去鋪床,有理有據反駁:「未愈朕可以照料你,床小正好可以取暖。」
「……」祝知宜就這麼幹坐著看他有模有樣鋪床,突然有些無措,他一向是個等人來伺候的主兒,很想問梁徽為什麼不等人來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