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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她的目光極深,又極空,像是昨夜的淚水還未乾涸,只被風吹得凝住了,成了冰,令他只感到無盡的冷。
她又別過了頭去。
侍衛將葉紅煙丟在了地上,葉紅煙往地上咚咚咚叩三個頭,叩完便哭:「陛下!妾——妾在流波殿無日無夜不想著陛下——」
「葉寶林。」段臻平平地道,「是殷娘子要見你。」
葉紅煙抬起身子,幽幽淚眼覷了一眼太上皇,才稍稍轉過身子,看向殷染。
葉紅煙比殷染大了五六歲年紀,此刻看去,樣貌已顯出三旬婦人的成熟,眼角壓下細細的紋路,都由脂粉輕抹開了。殷染看著這個妝容精緻的女子,一時想不起來那個曾經抱著年幼的自己輕輕拍哄的紅煙姐姐,該當是什麼樣子。
曾經她被全家人丟在髒兮兮的後院裡,紅煙是不是唯一一個過來尋她的人?
曾經她被阿家打罵得遍體鱗傷,紅煙是不是也曾護過自己?
曾經昭信君入門時阿家受氣,紅煙是不是站在阿家的那一邊?
她不知道,她都記不清楚了。
葉紅煙被囚禁流波殿日久,對外間事情不甚了了,看到殷染時吃了一驚,表情慌亂,拿不定對她該用什麼稱呼。半晌,卻聽見殷染先喊了一聲:「紅煙姐姐。」
葉紅煙全身一震。經了戚冰小產一案的打擊,經了幼帝猝死的驚嚇,經了高仲甫、高方進失勢的劇變,這個女人顯然已不能再抬高了聲氣說話,看了殷染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瞼,道:「殷娘子……有何吩咐?」
殷染微微一笑,「葉寶林言重了,我此來,是想與您敘個舊。」
葉紅煙咬住嘴唇。
「您陪著先母十餘年,陪著我,也有十餘年了。您對我,恩同保傅,情同姊妹,我是從不敢忘的。」殷染笑道,「如今您是宮中的貴人了,論輩分,都可算是太妃——您該知道,我對您是決沒有惡意,您不必如此緊張。」
葉紅煙抬起眼來,又忍不住轉頭去看太上皇,後者卻自顧自地沏起了茶來。她的手指抓緊了袖口,袖中的東西冰涼滑膩,讓她稍稍找回了一些底氣:「殷娘子如今也將是貴人了,又何必對宮中舊人行下馬威?」
她這話一語雙關,既暗指陳留王將登大位,又把太上皇也歸為「宮中舊人」一列;聰明是聰明,可惜有些小氣。果然太上皇不會受這個激,而殷染笑意卻更深了:「什麼下馬威,我是聽不懂的;只是前些日子,昭信君曾問了我一個問題,現在我想原樣問葉寶林一遍。」
葉紅煙低聲道:「什麼問題?」
「我阿家,是有何處對你不好嗎?」殷染凝視著她,漸漸地笑容斂去,眼中蒙上一層悲哀來,「你是如何勾連上高方進,害了我阿家的?」
葉紅煙沉默了。
她顯然不想說,但此刻的情勢,顯然是不說則無法脫身。而太上皇終於開了口:「方才殷娘子同朕說,至正十四年,高方進為高仲甫蒐集廢太子的罪證,中有一條,便是你告訴他的。」段臻沉靜地問,「是如何一條罪證,葉寶林莫非不記得了?」
葉紅煙倉促抬眼,卻撞進太上皇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她曾和這個男人同床共枕,她也曾為這個男人爭寵賣嬌,但她和高方進他們一樣,都認為這個男人軟弱可欺、不足一哂,從來沒有當真把他放進眼裡過——可今日她卻要懷疑,他其實全都知道。
天心昭然,察而不言。
「高方進已在詔獄裡受刑了。」段臻凝住了她,「他該說的都說了,現在,朕想聽你說,葉寶林。」
她的手痙攣地一顫。低下頭,斟酌著措辭緩慢開口:「那罪證……是五殿下日日去秘書省遊嬉,耽於……女色。」
「秘書省有何女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