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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襬來擺去,搖著頭口裡不住地念道:“孔雀東南飛呀,五里一徘徊呀,十三能
織素啦,十四學裁衣羅。”楊杏園道:“王先生,好濃詩興啊!”王小山笑道:
“無聊得很,念著好玩。密斯脫楊,你對於詩學上,也有一些研究嗎?”楊杏園笑
道:“略懂平仄而已,算不得會。”王小山道:“密斯脫楊,你這句話,大有語病。
作詩講究平厭,那是死的文學,是國渣派所幹的事情。作詩和懂得平民不懂平仄,
那是絲毫無有關係的。作詩只要有自然的情景,調子和諧與否,那已經落了下乘了,
何況還講究平仄,要死板板的七個字五個字一句哩。”楊杏園聽了這話,正要申辯,
只聽見牆上的電話機,叮令令的響了起來,王小山趕忙走了過去接電話。他說道:
“喂!鏡報,哈哈!密斯陳罷?我是小山啦。”楊杏園在一邊聽見,知道他們是說
情話,不便在這裡偷聽,便走出編輯部來。想道:“這九號俱樂部,報上登得鬧轟
轟的,這和那裡,只隔~個院子,我還沒有看見過它的內容,趁著沒有事,我且走
過去看看。”想畢,便從院子裡的小門,踱了過去。
繞過走廊,先是三間屋打通了的一個客廳,屋子中間,有四張大餐桌子,拼成
一張長案,上面蒙了雪白的毯於,桌子的四圍,沿邊擺了幾十套茶碟、茶杯,這大
概是他們議員老爺會議的所在了。走過這客廳,又走過兩進正房的外面,屋子裡面,
電燈也沒有扭亮,黑洞洞的不見一個人。他想道:“怎麼著?這裡面,就是這樣冷
冰冰的嗎?”正狐疑間,忽然一陣笑談之聲,從後面出來。他順著聲音轉過去,又
是一個院子,上面一列大屋,裡面人聲喧譁,電光燦亮,知道是來到了議員聚會的
地方了。心裡想,我又沒有什麼熟人,進去作什麼呢?正要縮腳轉去,來了裡面的
一個茶房。他道:“楊先生,總不見你過來,何不進去坐坐。”楊杏園道:“等我
瞧瞧熟人多不多,別忙進去。”說著便走到玻璃窗外,隔著一層同紗朝裡望去。只
見右邊另外是一間房,這邊和中間,卻是通的。中間一套桌椅,有四個人在那裡叉
麻雀牌。有一個胖子背後,站著一個時髦裝束的妓女。那妓女一隻手搭在胖子肩膀
上,一隻手扶著桌子旁邊的茶几,把她的頭直伸到胖子耳旁邊,去看桌上的牌。胖
子扭轉頭來,兩個人的嘴,正碰一個正著,頓時滿桌的人伸著腰哈哈大笑。那妓女
不肯依他,便捏著拳頭,在胖子胳膊上亂打,隨身便歪到他懷裡去,身子亂扭。胖
子放下牌,就是一樓,哈哈哈笑個不了。楊杏園再看左邊,只見四方擺下許多躺椅,
有幾個人睡在椅子上,吸著紙菸,指手畫腳,在那裡說話,說什麼卻聽不出來。還
有兩個人,一個人和一個妓女,擠著坐在椅子上,交頭接耳在那裡說話。有一個人,
睡在椅子上,望著他們吟吟的微笑。他右腿架在左腿上,搖個不定,把一隻手,放
在右腿上,拍一下,三個指頭換著點三點,一張嘴上下直動,大概在那裡唱二黃慢
板。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忽覺得一陣香味撲鼻而來。四圍一嗅,正是那右邊房裡出
來的,便挨著窗子走到右邊來,仍舊隔著網紗,朝窗裡望去。只見正面一張銅床,
雪白的褥子上,放了一套鴉片煙傢伙,有兩個人睡在那裡燒煙。橫頭放了一張橫木
炕,正點著煙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