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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明白這滕王閣頂上的夜風,有什麼好吹的?而這兩個目前風頭正勁的少年俊彥,日日夜夜的廝混,也還沒夠麼?何況兩個人的談話,也沒有什麼想象中的你儂我儂、打情罵俏;反而更像是風花雪月,聊來聊去盡是些什麼“疏星”、“漁火”、“繁露”、“江城”之類的,完全不適合兩個人的武將身份,倒像是那些酸儒腐仕、文官詞客了。
不過有的時候兩個人涉及秘辛的一些對話,還是能夠引起鄭石的興趣。
“楚小……侯爺,”謝聆春斜倚翠瓦簷頭,懶懶笑道,“我懷疑你本來就是王子安的仰慕者;不然……怎麼連家裡的亭軒侍女,名字上都用了他的詞句?”
楚歌正乜斜著身子靠在謝聆春的腿上,舉著那隻陶斝照月,聽見他問,便醉意恍惚地一笑,低聲誦道:“王郎健筆誇翹楚。到如今,落霞孤鶩,競傳佳句。”
她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吟了這句辛棄疾《賀新郎·賦滕王閣》中的句子,說的正是當年王勃舊事。對於楚歌而言,喜歡騰王閣,自然有很大原因是因為這篇洋洋灑灑的《騰王閣序》。不過若要問侯府中的亭軒侍女名字,她也只能說,“佩玉軒”、“鳴鸞苑”等處的命名,典故果然是出自這裡;但能夠肯定並不是“小侯爺”所為,畢竟這些名字已經存在很久了。
從那個神秘人出現之後,她已經能擁有小侯爺的記憶片段,但多數時候飄渺難懂,又常常和她自己原本的記憶重合,分不清真假正偽了。
謝聆春聽她這樣說,點頭一嘆,笑道:“小侯爺提起這句,果然應景,當浮一大白!”
說著,兩人各自飲了,他卻忽然坐正了身子,抱膝吟唱道:“高閣臨江渚,訪層城,空餘舊跡,闇然懷古。畫棟珠簾當日事,不見朝雲暮雨。但遣意西山南浦。天宇修眉浮新綠,映悠悠潭影長如故。空有恨,奈何許!王郎健筆誇翹楚。到如今,落霞孤鶩,競傳佳句。物換星移知幾度?夢想珠簾歌舞。為徙倚,闌干凝佇。目斷平蕪蒼波晚,快江風一瞬澄襟暑。誰共飲?有詩侶。”
謝聆春唱的這一段,就是辛棄疾的整首詞,詩中蒼茫豪邁之情,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雖然他故意在“朝雲暮雨”、“詩侶”等詞上加重了語氣,但依舊沒有影響到整首詞的意境表達。
而楚歌也早端端正正坐好,捧著腮在那裡聽他唱。她本是不懂這些音律上的東西,但只覺得歌聲低渾,竟似將那詞中,這心中,一點傷懷悲茫的情懷,盡數地掏了出來,縈繞牽絆在五臟六腑之間,揮之不去。當這等時候,哪裡還有心思去管他歌中是否有什麼調笑的意味?只痴痴地凝視著謝聆春,一徑兒發呆。
謝聆春戲園子裡紅透的角色,自然看得出楚歌那痴迷一樣的神情所為何來,心中也不由得柔柔一動;索性拉了楚歌的手,教她打著拍子,自己卻又撿著歷來吟誦滕王閣的詩詞唱了幾首,這次,卻是蒼邁激越的居多,別一番情思,一樣的扣人心絃;楚歌聽了,只覺得滿耳的殺伐豪氣,英雄壯志,彷彿回到了那日的落日城頭,看著武青如天神般勇武護衛隆興時,心中湧動的熱血和感動;又彷彿,登高一瞰,俯覽群山,天下俱在手中的豪情傲氣——所謂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古來多少豪傑,千載記風流……
其實當此時刻,不僅是楚歌,就是一邊旁聽的鄭石、樓下的血衣衛官員,也都漸漸惑於鏗鏘曲韻之間,心潮澎湃而無法自拔,無不暗歎謝公子曾經當紅梨園,竟是名不虛傳。
就這樣兩個人斷斷續續一個唱一個聽,不知不覺月已西斜,寒江潮落。期間謝聆春遣人去替楚歌拿了大衣裳來裹了,依舊不走,也不顧更深露重,只在樓頭閒話。一直打熬到了清晨時分,看了日出江花,水天一色;又看著隆興府城頭兵士換了崗,這才戀戀不捨又無可奈何地攀下簷頭,在鄭石的協助下,離開了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