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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旭瞧見他眼角餘積著泌出，旁邊就放著紗布和淨水，他不由自主地用鑷子夾起紗布，替這個昏迷的病人拭淨了臉。

出於一種剛剛從醫的多事心情，他偷偷地掀開了病人的被子，試著檢查了一下病人的大腿，看了大腿，乾脆又看了屁股，又檢查了背部‐‐還好，沒有褥瘡，這說明他還是得到了不錯的護理，可是家屬跟護工去哪兒了呢？

檢查完畢，他更覺得同情了，因為這個年輕的病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希望你能快點醒過來。

梁旭握著病人的手，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ldo;醒過來就可以做很多事了，躺著多可惜。&rdo;

‐‐就在這一刻，彷彿是回應他的呼喚，病人的手突然抓住了梁旭的手指。

梁旭嚇了一大跳，一時間無法判斷這到底是病人甦醒抑或僅僅只是生理反射，他小心地搖動手指，想從病人手中脫出，而對方攥得鋼筋鐵桶一般，根本掙不脫。

再接著，這男孩從面罩下面，艱難地張嘴，只是極其微弱地一張一合，但是顯然，他醒了。

梁旭放聲大喊：&ldo;8622的病人醒了！有沒有人！有沒有人！&rdo;他按響了床頭的護士鈴：&ldo;護士站嗎？8622病人醒了！&rdo;

‐‐不知你是否見過那種特殊的沙漠植物，平日裡常常枯萎著、蜷縮著，但是隻要放進水中，它就一整個兒地舒展開來，甚至轉瞬之間就青翠欲滴，然後甚至要開出花來。

就在他大喊的當口，這病人就像見水的植物一樣，先是握緊了梁旭的手，一根手指，兩根手指，他像抓著一根救命稻糙，把梁旭整隻手都緊緊攥住，嘴巴張開了，眼睛也跟著睜開了‐‐他是太久沒有甦醒了，他睜開眼睛也不會轉動，他像只剛出生的雛鳥一樣，長久地、他長久地盯著梁旭。

他望著他，在春光裡，空氣裡浮動著輕塵，他全身所有細胞都因為突然復甦而活躍起來，口角滲出涎液，眼睛似乎也滲出淚水。

梁旭怔怔地看著他，他親眼看著一個生命在他眼前活躍起來‐‐的確，這和他毫無關係，但他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不是別人因他而死，反是別人因他而生了。

這一刻否定了他對命運的所有迷信，因為他是這樣生動地感受到生命的復甦，就在他手裡，他們指尖相觸，復甦得這樣清晰。

梁旭甚至聽到他的心跳在逐漸震動起來，那是從沉睡到清醒的有力脈動。

兩個護士衝進病房來，都看傻了眼：&ldo;我的個天，他真的會醒啊？&rdo;

又問：&ldo;你是家屬啊？家屬呢？&rdo;

梁旭一句話也說不出，難以言喻的激動在他心裡來回撞擊，病床上的男孩兒也發痴一樣地看著他。

旁邊好些人在問他，&ldo;你是誰啊？小夥子你是哪個啊？&rdo;

梁旭無心去看，迷迷茫茫地，他瞧見病床上的那個人，望著他，在面罩下一張一合地翕動著口唇。

所以彷彿也是他在問一樣。

&ldo;‐‐你是誰？&rdo;

是啊，我是誰？

他回握住那隻瘦弱的手，茫然地覺得萬語千言湧上心頭。

&ldo;我叫梁‐‐&rdo;

不知出於什麼心情，他脫口而出：&ldo;梁小兵。&rdo;

命運折磨了他整整十八年，就在那一天，它似乎改變了主意，它彷彿也要補償這個年輕人顛沛坎坷的前半生，因此，它微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