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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蟬不得不佩服商夫人。
在這幽冷的行宮裡,皇后終日獨處,深藏在重重如謎的畫屏鳳帷之後,像天人遙隔雲端的影子,這許多時日以來,即便是近身侍候的宮女,如青蟬,也鮮少能接近皇后身側,無從知曉皇后的一喜一嗔一言一行,唯有從商夫人的舉止神色裡窺測一二。
無論青蟬如何盡心侍候,也得不到皇后的信任。
被安置在行宮兩年來,青蟬每月都將皇后的起居詳錄,細心記下,交予信使秘密上奏。這行宮中的光陰似是凝固的,一天一月一年,並無不同。青蟬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到哪一天才是盡頭,或許就這樣無風無浪地在行宮伴著皇后終老……
然而一劍驚變,她顫著手,寫好密信,趕在行宮落鎖封門之前將信送了出去。
守衛皇后的南秦羽林軍,隨後便將行宮封閉,沒有一個人可出入。
刺客因是使臣韓雍攜來的隨從,連韓雍一行,也立時被軟禁起來。
商夫人也將鳳臺之變,遣人飛馬進京奏報。
青蟬忐忑等待著,不知宮中會傳來什麼指令,告訴她該做些什麼。
萬萬沒想到,寒夜飛騎直闖宮門,踏得玉階冰裂雪濺,來的竟是皇上。
京城與殷川,相隔遙遙,風雪阻路,竟是怎樣策馬兼程才能來得這樣快!
皇上一身玄色騎服,長氅未卸,鬢髮不知是被雪水還是汗水打濕,披了一身風霜,就那樣踏入寢殿,青蟬竟不敢相信,這是她記憶裡,丰神俊朗的王爺,當今的皇上。
她伏地不敢抬頭,只看見玄色衣擺掠過眼前。
碧煙消沉,更漏聲慢,長夜漸逝,青蟬眼望著窗外微明的天光,不知這一夜會不會是屏風內一對帝後相伴的最後一夜。
沒有人敢去驚擾,沒有人敢問一聲皇后是否安好。
殿外徐緩的足音,一聽便知是商夫人,是她從承露臺取清露回來了。
是侍候皇后起身梳洗的時辰了。
青蟬上前接過了玉瓶,低頭屏息,隨在商夫人身後。
晨光斜照入鳳帷,沉煙飄散。
商夫人語聲淡和,向皇上皇后問安。
皇上倚坐鳳榻,俯身望著皇后,像是就那樣看了她一整夜。
商夫人近前探視,皇上微微抬手止住她。
「皇后睡得安穩,不要擾她。」
他語聲低啞,疲倦蒼白的臉上隱約有了劫後餘生的平靜。
等候多時的御醫被宣了進來。
青蟬捧來軟墊薄絹,照例需用軟墊托住皇后手腕,覆上白絹好讓御醫問脈。
皇上卻仍將皇后的手握在掌心,像是不肯放開。
青蟬不得不出聲提醒,「皇上……」
御醫垂手靜候。
皇上一怔,鬆開了皇后的手,交予青蟬。
御醫凝神屏息,側了頭,診脈診了良久。
皇上的目光令青蟬都要冒出汗來。
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良久,御醫似不敢相信,臉色變幻幾番,終於字斟句酌地開了口,「從皇后脈象看來,大有平穩緩和,雖氣血虛空,傷情已有復甦跡象,託陛下洪福,天佑皇后,依臣看來,最兇險處已算熬過了!」
商夫人雙手攏在心口,胸口起伏,素來清冷的雙目也泛了紅。
青蟬跪了下來,領著宮人們齊聲道,「皇后萬安!」
商夫人也屈身朝皇上盈盈下拜,「謝陛下福佑皇后。」
皇上閉了眼,將皇后纖細的手緊緊握在掌中,眉梢眼角的倦色陡然像是再也掩藏不住,喉間微動,欲言無言,只是長長地,長長的,緩了一口氣。
御醫新開了藥方,宮人們著即領了下去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