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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德帝正在上頭和梁皇后有說有笑,商音捉著筷子百無聊賴地在香辣蟹裡翻花生吃,她天生的倔脾性,什麼東西越稀少她越珍惜。
螃蟹多時她搶花生,螃蟹少了她開始搶螃蟹,可見是個怪胎。
不經意一抬眼,卻瞄到宇文姝坐在對面執杯淺飲,那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身上,末了卻不說什麼,只意味深長地垂眸一笑。
商音頓時背脊一挺,給她笑得渾身不自在。
據她多年與此人打交道的經驗,這個舉動不簡單,事出反常必有妖,笑得那麼噁心——難不成是被發現了?
不行。
重華公主立馬坐直身體,她眼珠打了個轉,靈光瞬間閃過心頭,當即把手邊的琉璃碟一端,夾起一塊浸滿紅油的夫妻肺片,笑靨如花地側身喚道:
「阿策,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菜,看父皇多清楚你的喜好啊。」
饒是方才已經做了交易,事先也有過心理準備,但當場直面商音「鬼上身」的變臉術,隋策依然覺得有點不適。
這捏著嗓子的一聲溫言細語,簡直比書中金蓮喚武大那句「大郎,吃藥了」還令人驚悚。
他臉上保持著微笑,死死盯住送到唇邊來的吃食,口中冠冕堂皇:「果……然還是你最瞭解我。」
牙縫裡卻在低聲抗議:「什麼鬼東西,我幾時喜歡吃了!」
商音還託著碗筷,同樣用只他二人能聽見的音量反駁:「這是我喜歡的,你敢不喜歡。」
他擠眉弄眼:「再說你夾什麼不好,夾這個!」
「夫妻肺片怎麼了?沒把你的肺片成片兒叫你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她笑得面頰發酸,於是狠狠在桌下用力踩他的鞋面,嘴唇微動:
「快張嘴,我端不住了……」
如此場合真是騎虎難下,後者終究胳膊沒擰過大腿,頗為屈辱地含笑叼住商音餵來的牛肚,滿腔贊聲。
「好吃吧?」偏她還情意綿綿地問。
隋策邊嚼邊點頭,浮起「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神情,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努力表演。
高處的鴻德帝卻是什麼端倪也沒瞧出來,反倒頗為受用。
他慣來喜聚不喜散,就愛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戲碼。見狀不由抬手捋須,連兩眼綻開的細紋都透著滿意。
商音捧起兩頰,微歪腦袋看他,一派嬌俏之態,咬著字提醒道:「該你了,餵我吃。」
隋策:「……」
這實在是太挑戰他的極限了,隋策嘴裡還嚼著嗆口的辣子肉,面上沖她眉歡眼笑,借著側頭的動作,見縫插針地質問:「差不多得了吧!」
對方猶在做作地拋媚眼,儼然帶著小女兒的天真嬌憨,嘴角蹦出的字卻一點也不天真:「別磨蹭,我們說好的——」
「你的破銅爛鐵是不想要了嗎?」
在威逼與利誘的雙重蠱惑之下,隋策不得不低頭,內心沉痛地端起碗碟,依樣畫葫蘆挑了團一品豆腐。
正待要湊近商音唇邊時,他忽然略顯猶豫,像是不知怎麼稱呼為好,最後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生……笙兒,你也吃?」
還是個問句。
商音:「……」
儘管大家皆乃逢場作戲,但他果真配合起來,商音竟有些吃不消。
這個愛稱著實出乎意料地使人反胃,她沒控制好表情,悄悄地打了個乾噦。
隋策:「……」
「喂,你那算什麼表情啊!」
他憤怒地咬牙,卻還不能明目張膽地質問,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唇縫外蹦。
隋小將軍的自尊心平生沒遭受過此等羞辱,要不是聖駕在上,他都想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