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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是唯一訂閱《黃鐘日報》的人。可是,戰爭尚未結束,《黃鐘日報》匆匆發表了一個經費枯竭的啟事之後就突然停辦了。這使宗雪竹越發焦慮了。
戰爭是在袁世凱宣佈撤銷帝制之後才結束的。政府和護國軍在南京進行談判的訊息紛紛見諸報端。這一天的上午,黃伯祥又一次來到裕民糧行,把剛剛運抵雍陽的報紙送到宗雪竹面前。黃伯祥注意到,宗雪竹仔仔細細地讀過其中的一張報紙之後,掛在臉上的焦慮隨之煙消雲散。黃伯祥把報紙拿過來,也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結果發現其中一條關於談判的訊息說,護國軍除了要求政府將袁世凱驅逐出國之外,還要求政府下令誅殺復辟運動的罪魁禍首,並因此開列一個名單,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復辟運動的始作俑者。當黃伯祥意識到這個名單裡的人都和宗雪竹非親非故,他才搞明白,從始到終,宗雪竹根本不關心這場由一個進步黨人發動的戰爭,只關心這場戰爭結束後另一個進步黨人的身家性命。
宗雪竹拿著報紙離開斜街之前,如釋重負的一句話叫宗四也明白了他這些日子何以焦慮不安的原因。
“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宗雪竹說,“月波也該回來了。”
第二十三章(1)
宗雪竹總能言中常人無法預見的事情,這種能力如影隨形,至死方休。他說過這話不久,王月波就回到了雍陽。不過,王月波是在參加了袁世凱的葬禮之後才回到雍陽的。
那是無異於皇葬的葬禮。黎元洪給靈柩行了三次鞠躬禮之後,載著靈柩的專列便在一百零一聲的禮炮聲中被兩千名軍人組成的儀仗隊護送出京,沿著京漢鐵路緩緩駛向袁世凱的故鄉——彰德。專列抵達彰德,王月波不但參加了葬禮,當葬禮達到高潮時,還從徐世昌主持的“點主”儀式上意外地得到了一支題主之筆。那時,當題主官徐世昌把題主的第一支毛筆擲向身後時,他恰巧就站在徐世昌的身後,別人還沒來得及爭搶,這一支毛筆就落到了他的懷裡。於是,他帶著這枝題主之筆回到了雍陽。
進村前,一群正在村頭的樹蔭裡乘涼的族人遠遠看見了他,紛紛從樹蔭裡走出來迎接他,可他跟誰都不打招呼,進了村子便直奔宗家大院。他們頓時慌亂起來,一些人去他家裡報信兒的時候,另一些人則衝著他的背影議論一條訊息的可靠性。這條訊息說,他在復辟鬧劇中充當了一個很不光彩的角色,這事嚇壞了他的恩師倒是小事,他若是把自己的前程毀掉了,他那來自不易的學問可就沒有用武之地了。薛三孝也聽到了這個訊息。但薛三孝並不認為帝制復辟是一件應當受到指責的事情,只認為他認錯了菩薩進錯了門,他所擁戴的如果是宣統皇帝而非袁世凱的話,他那不倫不類的學問即使失去了用武之地,那也不必可惜,因為他畢竟做了一件能讓中國歷史言歸正傳的大事,必會成為一個人人稱頌的人。
這個訊息開始被很多人疑為謠言的時候,秀雲姑姑卻已從王泰興那裡知道這個訊息絕非謠言。所以一聽到兒子回來的訊息,她便帶著孫子王啟賢來到了宗家大院。王啟賢這時剛剛上學,就讀於剛剛改稱學校的雍陽小學堂。他在書房看見父親時,他想父親一定在外面闖了什麼禍,否則祖母不會一看見父親,就抬手打了父親一個耳光。
這記耳光突然而沉重,王月波趔趄了一下才站穩腳根。他很快就明白了這記耳光背後的東西,雙膝一彎,就跪在了母親面前。
“月波不孝,月波叫母親擔驚受怕了。”
“媽擔驚受怕倒沒什麼,”秀雲姑姑怒氣衝衝地說,“可你叫你的恩師擔驚受怕,你就該打。你好糊塗!你以為你是誰?你想叫誰當皇上誰就能當皇上?這可是害人害己,你害了人家大總統,也害了你自己;你害了你自己,你就害了你的恩師!我的族長兄弟辛辛苦苦教大了你,是叫你為國家出好主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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