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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一個月至少一次臺中,一次臺北。」
「好。」
「那下次換我去臺北找你。」
「好。」這種精簡的對話方式,讓陳海天抱著爆米香忍不住想笑,莊雪也是,拉動著嘴角露出微笑,一邊持續把臭豆腐滑進油鍋,白嫩的小方塊發出滋滋的蒸氣聲,像水潑在發燙的石頭上。
攤子前陸續來了一些顧客,下班的、放學的,莊雪又回復成熱絡版本,臉上換成一抹很男人的、卻有些調侃的微笑,輕鬆自在的和顧客聊天,為了多一片少一片泡菜而笑罵。
陳海天覺得自己抓到莊雪一部份的行為模式,對普通朋友或顧客能自信從容的熱絡調笑,戲謔地愉悅他人和自己;對特別的朋友則有所顧忌,因此綁手綁腳,不太主動,所以當他拿出逗號,在白布上勾起一截線頭,莊雪就不再遲疑,拉住線頭,在白布上扯出新的圖案。
看到事情如期望中地發展,陳海天出發前的疑惑和不安瞬間消失無蹤,於是安靜抱著爆米香,看著莊雪從桶子裡夾出泡菜,轉動手腕淋醬油,動作跟呼吸一樣自然,他突然覺得四周的空氣,以一種和臺北截然不同的密度流動,整個世界只有他和莊雪存在,他產生一種昏眩感,彷彿平靜生活已到了盡頭,煩憂沓至。
第三十一章 夜市
六點十五分一到,莊雪宣佈收工,兩大箱的臭豆腐幾乎全賣光,陳海天快速計算了一下,很感傷地發現,莊雪每天賣三個半小時的臭豆腐,營業額竟然比開店八小時的咖啡館還多。
不過陳海天立刻使用理性的自我安慰法,畢竟莊雪的臭豆腐攤算是老店,長輩已經打下深厚的基礎,加上沒有競爭對手,生意才會這麼好。
他們沿著土地公廟繞了半圈,小輪子轆轆地轉動,穿過一條陽光曬不進的陰窄巷子,從巷子走出來時,夕陽咚的一聲掉在陳海天面前,橘紅色的太陽,漫天的霞光。
「哇。」除了這個字,陳海天什麼都說不出來。
「哇。」莊雪也跟著說。笑了兩聲,拿出圓凳讓陳海天坐下,「慢慢看,這是眷村的尾巴,走回去不用三分鐘。」
他們坐在老舊的紅磚房前,整整十分鐘,他們默然坐著,靜靜地看橘色變成紫色,然後陳海天開口問:「你找到想找的東西了嗎?」
莊雪臉上表情嚴肅,一陣子後才開口,「也許,但還需要一些時間確認。」平靜卻帶著思索的口氣,幾乎讓人以為莊雪在自言自語。
「嗯,別急,走吧,沖咖啡給你喝。」陳海天知道,莊雪和曾經的他一樣,想找到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賣臭豆腐或許是一種緩衝,或許會成為一生投注的工作,無論如何,確認的過程中必定會經歷巨大的孤獨,只能自己去度過的孤獨。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沖杯咖啡給莊雪。
他們走回莊雪的臭豆腐工房,將攤販車上的東西收拾妥當,莊雪拿出一個小密封箱,裝滿浸泡好的臭豆腐,再用保鮮膜緊緊包起來,「回我家再裝個兩層塑膠袋密封好,不然味道太濃,客運上的人會想掐死你,上次去臺北,車上有人吃鹽酥雞,真的是……」
「好想掐死他。」
「而且要連掐十遍。」莊雪笑著多捆兩圈保鮮膜。「好了,走吧,到我家走土地公廟的巷子很快,但開車要繞過眷村跟三個社群,跟迷宮一樣。」
坐著莊雪的車離開時,陳海天回頭看了眷村一眼,屋瓦後有紫色雲朵流過,有幾扇窗子透出黃光,像淒涼寒夜裡的星星,他心裡突然一陣難受。
「別擔心。」莊雪突然出聲,「我明天還是會幫爺爺們炸豆腐,一直到拆屋的那天。」
「嗯。」陳海天突然一陣胃痛,但他分不出來是為了什麼。
莊雪的住家外觀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