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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夢。」
倆人針鋒相對了這麼久,頭一次互道晚安。
等人走了,季維知一頭栽到床上,借著夜色,大著膽子放任臉紅。
他躺著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腦子裡一會是白天在桐油廠的演講,一會是盛綏給他交煙盒,根本停不下來。
眼看著外面銀白一片,季維知透過窗簾猜測,雪大概是停了。
那還走嗎?這裡畢竟不再是自己的家,倆人關係又不尷不尬的,自己睡這終歸有點彆扭。雖然有宵禁,但季維知還帶著軍政局的牌子,碰上值勤的解釋兩句也說得通。
季維知猶豫了兩秒,最終把被子往頭上一蒙。
太晚了!不走了吧要不!
這樣想著,季維知終於安心地睡過去。
不知是不是白天情緒起伏太大的緣故,他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大夢一場接一場,儘是回憶深處的事。
夢裡,十三歲。
彼時的季維知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公子哥,有對知名的銀行家父母。
這天,母親突然拉他出去看廟會,依依不捨地給他一把長命鎖,強笑著說:「爹爹媽媽去街口替你買一盞燈,馬上就回來,不要亂跑哦。」
小維知乖乖等,等到後半夜,街上人去巷子空,只有更夫來去匆匆地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忽然,電閃雷鳴。
小維知捂著頭,還是不敢動,怕母親回來找不到他。然後遠處的光卻不像電,倒像是火。
幾個趕路人一邊跑一邊說:「要下雨咯!這雨也太不及時,但凡早一點下,季家也不至於被燒光。」
轟地一聲,季維知被炸雷打得頭皮發麻。
「哪、哪個季家呀?!」 小維知問。
那倆人你一言我一語:
「喲,哪來的小孩兒?趕緊回吧,路上可不太平。」
「是啊,巡撫在查季家呢,那麼大一個行長都被抄家啦!」
「巡撫為什麼要動季行長?」
「他的那個濟善會帳目出事了唄!巡撫說他挪用善款,貪汙受賄!」
「怎麼可能啊,濟善會不是救助了好多家民營工廠嗎?」
「誰知道呢,莫不是他得罪了巡撫吧?」
「唉,算了,官家的事咱就別摻和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喲……」
他們就當這是茶後談資,有說有笑地走了。
留小小的季維知在原地,彷彿被雷劈過,五臟六腑泛著劇痛。
貪汙…… 季行長……
季維知拔腿就跑,雷雨打在身上生疼,可他不能停下,胸腔裡儘是濕潤的氣體。
季家,火光滔天。
牆體上是爆炸留下的黑色痕跡。周遭全是亂石塊和石灰,天崩地裂過似的。
這一夜,季家被燒光,巡撫稱涉案人畏罪沉井自殺。
十三歲的小孩第一次接觸死亡,就是以這麼殘忍的方式。
他被嚇得四處跑,杯水車薪地接水往裡潑,混亂間,撞到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的風衣,骨骼深邃,鼻挺唇淡,硬朗的下頜更顯冷漠。
「季家的小孩?」 這是盛綏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禮貌,熱心,似乎不摻任何感情。
小孩眼淚汪汪,梗著脖子沒哭出聲,重重點點頭。
「這裡很快會有人來清場,你留在這裡太危險。」
小孩肩膀顫抖,怯生生地帶著哭腔問:「你是誰……」
男人遞給他一張名片,「我叫盛綏,是你父親的朋友,來接你的。」
季維知經常在父母那聽說這個名字——盛家次子,獨居,經常不著家。
盛家名聲不大好,季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