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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的母親，我們最喜歡的奶奶，對著殘缺的遺體說這不是她的兒子……那個小姑娘，她當年只有五歲，我聽見大家小聲商量，是否要讓她去跟爸爸的遺體告別。讓她去看爸爸最後一眼，對她太殘忍，不讓她看，對她也殘忍……我希望你們人生中，永不會有這種時刻，這種無論怎麼選擇，都會心碎的時刻。&rdo;

楚堯微微吸了口氣，抑制住情緒，慢慢說道：&ldo;……選擇法醫，是受父親影響，我入職第一年，有次到殯儀館來查疑犯，就在這裡，三號廳，當時還是面積很小的靈堂，裡面正在舉行葬禮，死者是車禍去世，頭部被撞擊擠壓整個塌陷，他的妻子一邊哭一邊捂著女兒的眼睛，那個小女孩也四五歲年紀，當時的情景，讓我想起了她……那天，我幫忙為那位去世的年輕父親整理好了儀容，我想讓他安詳地走，起碼可以讓最愛他的人看他一眼，送他最後一程。也就是那天，我決心到這裡工作。&rdo;

楚堯說：&ldo;法醫，是站在岸邊，透過死者傳遞出的資訊為受害人發聲的人。遺體整容師，更像擺渡人，盡力用最體面的方式，把死者從這個世界送到另一個世界。兩者不需要比較，只看自己的選擇，這兩份工作都很重要，區別只在於，對你而言，你更願意做的是什麼。&rdo;

他說：&ldo;我更願意，做擺渡人。&rdo;

三號廳外，江北北掙開小記者的手，匆匆跑開。

殯儀館外，新來了一位死者，大多數人都在哭。哭親人離世，哭別離，哭遠行，哭這個世界再沒有逝者。

江北北也在哭，默默垂淚，她的整個世界，像靜了音，一片寂靜。

並不是難過，只是想流淚。

在她模糊的記憶裡，爸媽的遺體，只剩蓋在他們身上鮮紅的國旗。以前，這段記憶是冰冷的，她刻意不去想，又捨不得忘，於是這段記憶就像又冷又硬的石頭，擱在心的一角。

&ldo;爸爸……媽媽……&rdo;江北北擦了眼淚，收拾好了情緒。她轉過頭望向殯儀館，卻沒有站到楚堯面前採訪他的勇氣。

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面對這麼溫柔的他。

楚堯從沒說過他為什麼轉職，江北北也是到今日才知道楚堯做遺體整容師的原因，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知道他轉職的原因會令她心中發痛。那種痛，不是難過，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綿長的喜歡和敬佩，因更加喜歡他，帶來的溫柔的痛。

江北北把採訪任務交給了隨行的實習記者，小記者在攝像那裡得知故事裡那個失去父母的正是江北北後，十分體諒的接了任務。

江北北蜷坐在車上，給《身邊的他們》欄目組的同事打了電話。

&ldo;元寶，你們明年的節目計劃做了嗎？&rdo;江北北說，&ldo;我想讓你們做一期……介紹殯儀館工作的。&rdo;

&ldo;啊！你那個哥哥是不是？&rdo;《身邊的他們》節目組總編黃元寶女士興高采烈道，&ldo;完全沒問題，我早就想跟你商量了！&rdo;

&ldo;我想……讓大家都瞭解這個職業。&rdo;江北北輕聲說，&ldo;他是最好的人，最好的……&rdo;

他是最溫柔的，儘管江北北一直稱楚堯為冰川，是北極，但他的確是幾個哥哥里，最溫柔的。

他這份溫柔太深，於是，在不小心挖到他的溫柔時，江北北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