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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身攆了一圈,別說太奶,就是她的蹤影都沒找著。這窩囊氣咋受?一時哭得很傷心,也沒人上來勸.來了個三太奶,她不僅不勸架,反而火上澆油。嘴上磕著瓜子:喲,四太太咋能受她六婆的氣!
這麼一蠱惑,四太奶就感到更委屈。哭了半天,就想,活了大半輩子,跟前無兒無女,每天吃飽了睡,睡足睡夠了起來還是吃.一天到晚這麼等死,和那圈裡養的豬,籠子裡養的鳥,有啥不同?鳥還每天盼來一位陪喂喂食逗著玩的人呢,可孤寡的一個老太太,每天除了看一圈人的冷麵孔,聽一院子人的冷嘲熱諷,活著有什麼勁?
這時她想到了死,聽教主說過,死就是再生。再生多好哇,下一輩子託生個男人,也娶老婆,一個不熱鬧,不過癮,就娶它七八十來個,甭說讓子孫滿堂,就子子孫孫,也生得讓它滿屋滿院落。
正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這麼一想,手一抹拉臉,管它爺爺奶奶呢!她甩下手中的掃帚,就匆匆地回了她的院子。坐院子裡思想鬥爭半天,就毫不猶豫了。找藥沒有,去大院的井口不方便,最常用的辦法,不就是懸樑自盡?一條繩也找不著,就只好選了一條 搌 帶。搌 帶就是布條子,她用手抻了抻,比繩子結實。一雙眼盯著搌帶瞅,心上就一酸:活了大半輩子,就是入了棺材,不也盼不來一個燒把香點張紙的人?一琢磨,這一生都不如一頭牛,牛死了,主人還拉到殺鍋上換把錢,自己斷氣了,不就是一泡臭狗屎?說走就這麼簡簡單單,可斷了一口氣容易,可披一頭白髮躺在病床上的老孃,那個拄著柺棍一走一拉腿的老爹,他們瞧不上閨女一眼,眼不就哭瞎了!她的心一直就不甘,不看爹孃一眼,咋能撒手人寰?
四太奶回過頭,對著孃家就悽然淚下.兩眼望了望遠方,咋能看爹孃一眼?又一想,要走就走吧.她折頭看方大方大的府院裡,從視窗撒出一道道燭光,映得半邊天火紅火紅。在這個每天轟轟烈烈地院子裡,她心上除了牽掛太爺,可以說,沒有什麼能讓她留戀的。又一想,太爺也用不著她四太奶那樣掛心,他身邊,不還有五位太太和兒子?一想到被寵幸的太奶,四太奶的心火就又灰滅了。雞叫的第一遍,她將 搌 帶搭在了後院彎脖棗樹上。雞叫第二遍,她就將套好的活捆搭在了脖子裡。到了天矇矇亮,雞叫的第三遍,她兩腳就站在磚牆上,靜靜地瞅著天上的星星.星光一暗淡,她就瞧院子裡一棟棟高樓.樓的屋脊上,有一尊尊磚雕的怪獸。相信,能看見她離開這個世界的,也就是房頂上那一尊尊的怪獸了。如果沒有它們,這個世界就更冷漠,更無情無意.在這個灰暗的早晨,就這麼讓人心恢意寒。四太奶看盡最後一眼東方的一絲曙光,她沒有等太陽出來,更不可能等人來救她,腳一踢下面那幾塊磚頭,就離開了這個曾經讓她夢寐以求的世界.
四太奶的兩腳一懸在空中,牲口屋裡的飆駒就叫起來了,它一聲接一聲的哀嚎,讓人聽起來那麼悲傷、那麼悽慘。
飆駒的哀鳴沒有驚醒太爺,只招來了車把式和護院的人。他們挑著燈籠一看,既無盜馬賊又無其它的動物襲擾,就扭頭而回:飆駒它瘋了,跟著雞叫!
這時整個府上黑燈瞎火,唯一有亮光的那個窗戶,是爺爺和奶奶的洞房。洞房花燭夜裡,燈火一直亮了一個晚上。
奶奶的紅蓋頭,爺爺倒是好奇.他拿起來往床上一扔,端詳奶奶好半天,既不同她搭話,也不上床。
眼瞅外面的天要亮了,奶奶看爺爺趴在凳子上,困得張口打哈欠,怕他受寒,奶奶拽起棉被就扔給他:國山,上床睡誰能吃了你?
大半夜沒吐一句話的爺爺,看在她拿被子的份上,就冷冰冰地來了一句:你吃不了我,我也不吃你。
能得到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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