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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拿起刷子仔仔細細地刷著上面的泥沙,阿婆沒有在家,有可能是出去溜達或者是去看人打牌。筒子樓的一個死衚衕裡有一棵參天的榕樹,下面有許多乘涼的老人,三兩成群搖著扇子,聊天的下棋的,什麼都有。
阮秋還知道阿婆從那裡認識了筒子樓裡的好些人,樓下阿姨的女兒才五六歲,也是由家裡的老人帶著,阿婆和她們能聊得起天。
阮秋對阿婆知道得太少太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阿婆不願意說。她並不是南方那座小城裡的土著,但從哪裡來,阿婆從來沒告訴過阮秋。
一會的功夫螃蟹就全被處理乾淨了。阮秋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黃酒拿出來,找了乾淨盆子一股腦倒了進去。
悶煮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阮秋搬了個小馬扎過來,安靜地坐著等了一會,奔波一天的勞累突然如潮水一般席捲全身。
有點困……
阮秋慢吞吞地給鍋定了時,自己則從廚房裡走出去,到自己的屋子裡準備小睡一會。只是剛閉上眼,許多事情便鋪天蓋地地壓上來,讓人直喘不過氣。
夢裡的畫面弔詭地呈現出單調的黑白兩色,猶如過期的膠捲在眼前單一地重複。
無數人的指責和陡然劇增的壓力,那臺離自己很近的老式電話,那個猶如噩夢一般的電話鈴聲。
直到阮秋在夢中驚醒。
天色依然是亮著的,只是沒有睡著之前那樣亮。
阮秋以為自己睡了很久,但看了一眼時間,恍然發覺自己不過睡了十多分鐘。
但怎麼也睡不著了。阮秋只好站起身,慢吞吞地隨便找了個地方發呆。
他覺得自己也許是高興的。但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知道霍揚沒有女朋友時快樂好像只是短暫的,就像一劑興奮劑的針管刺入面板,那是短暫的興奮,整個人都似乎被無法抑制的情緒簇擁上了情緒的頂峰,但很快自己便摔下來了。
阮秋知道自己的反應好像總是慢一拍,好像從打不出電話、說不出聲音的那一天開始,他的人生、他的時間,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按下了暫停鍵。於是他摔下來的過程也是很緩慢的,甚至更近似於一種緩慢的凌遲:從霍揚輕描淡寫談起省隊,再到許磊看向自己的那雙冰冷眼睛,阮秋不斷地在他們的情緒裡掉落,從高山上跌落谷底,然後連骨頭都摔得粉碎。
他的血肉是一灘泥,骨頭碎片卻支稜著,是一片混亂的景。
潛意識裡的聲音告訴阮秋他真的做不到,可是他撿著破碎的自己,霍揚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幫他一起拼湊著那一具屍骨無存的人。
他說,你做得到。
阮秋抽了抽鼻子,遲鈍地覺得自己的感官在無限的思考裡變得酸澀沉重。螃蟹的香氣在高度數酒的刺激下氣味更加香厚濃重,但似乎又將自己卷挾進另一段記憶裡。這讓他眼睛有些發紅,把做好的醉蟹放進保鮮盒的動作都變得有些顫抖。
他重新洗了一把臉,提著保溫盒,推著車子在筒子樓外的巷子口的便利店裡又買了一箱牛奶,朝著另一個方向開去。
楊驍開門的時候,他正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低頭打著遊戲,一臉不耐煩:「誰啊?」
阮秋有些侷促地站在門口,看見楊驍開了門,聽見他熟悉的聲音,鬆了口氣,提著牛奶和盛著醉蟹的保溫箱走進來。
玄關處亂糟糟的,阮秋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嘆了口氣,想從鞋櫃裡找出自己的拖鞋,楊驍頭也不抬地從同樣亂糟糟的沙發上說道:「你那雙都發黴了,早扔了。」
拖鞋長毛髮黴也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那語氣裡的不耐煩讓人有些刺耳。
阮秋看了一眼油膩膩的地,沒說什麼,先把醉蟹放到廚房的臺子上,把那一箱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