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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較三年前略嫌瘦削,輪廓線更加硬朗,眉頭深鎖之間,似有憂慮重重,陰霾不散,便是大權在握,身家排行全港top10富豪,卻也未見得如何開心。我心中暗歎,人之一世,蠅營狗苟,不知所終,到頭來林世東掙得一抔黃土,他坐擁廣廈千間,卻又如何?這麼一想,那些恩怨仇恨,隔了時空,募地顯得稀薄起來,倒是彼此俱還活著,重在同一個空間中,呼吸同一種空氣,有些難能可貴。
我籲出一口氣,放緩了聲調,說:“夏先生,您其實,是想找我解惑的,對不對?”
夏兆柏定定地看著我,忽而一笑,說:“本來是,但現在,我忽然不想了。”
“為什麼?”
“有些東西,想得太久了,早已堅硬如揹負一層面板,”他淡淡地說:“我已然過了,要刨根究底的年齡。”
“既然如此,能放我走嗎?”
“還不行。”夏兆柏勾起嘴角,忽而道:“你這套衣服,不適合你。”
我低頭瞧著身上這套上世紀的西服,早已在一連串掙扎中皺得不成樣子,有粒釦子,甚至已經脫落,不見蹤影。我嘆了口氣,說:“無所謂,有得穿就好。”
“你等等。”夏兆柏忽而說:“我這裡有衣服,可以借給你。”
第 12 章
眼前一切,宛若褪色舊夢,明知早已凋零,卻,令你難以忍住,不去伸手觸碰。
若是你,自12歲開始,便每年會特地飛一趟英國Savile Row,定製當年需要的兩季西服,這種習慣一直持續到成年,一直持續到你死,那西服便不再是服裝,而是成為與你擁有同等呼吸頻率的一層保護色,類似昆蟲絢爛的外殼,得以將你內裡醜陋的肚腸,禁忌的慾望,不為人知的苦痛,無法申訴的壓抑,通通藏在衣冠楚楚的背後。然後,你走出去,這西服的每一道工序都精心製作,每一塊麵料都只來自蘇格蘭或北英格蘭,每一道熨痕都筆挺修直,每一個紐扣,每一個鎖眼,都符合精益求精的含義。因為這樣,你驟然多了自信,多了扮演好你自身角色的力氣,很多時候,不是你在撐著衣服,而是衣服在支撐你。如果這樣,你或許會明白我,明白在這個人形之下,其實藏著一個懷舊而軟弱的靈魂。我沒有辦法不去觸控這套衣服,我如著魔一般,做夢似的換上它,我熟練地開啟領帶層,挑出適合這套衣服和襯衫顏色的領帶,我打好領結,掖直衣角,走了出去,鏡子裡,宛若一個林世東,正穿過前世今生,似喜還悲地看著我。
“挺直腰板,頭昂起來,記住,西裝又是你的power suit,你穿上它,便代表你的身份,代表我們林家當家人的威嚴,代表你支配這個公司,支配這個家族的權力。”
是誰在那口氣嚴厲地教導我?恍惚之間,我彷彿看見當日端莊嚴肅的林夫人,正在鏡子裡,口氣尖利地斥責道:“阿東,我已經不指著你光耀門庭,不指著你將林家產業發揚光大,甚至於,林家敗了,我都認了。但你看下你現在這幅模樣,你還像我們姓林的嗎?你還算一個男人嗎?你真是令我失望,失望透頂!”
我握緊拳頭,身體微微顫抖,從小到大,這句“你不要令我失望”總如咒語一般,如影隨形,可他媽誰來告訴我,我讓別人不失望了,可我自己失望了怎麼辦?誰來管我心底的無力,誰知道我的怯弱,誰會在乎我心底到底是不是害怕?
忽然之間,我明白了,原來穿上這樣的衣裳,便註定了,我作為人的真實情感,作為自我的真正感受,便註定,要捨去,要忘卻,要當成無用的分泌物,用力拭去,不留痕跡。
我猶如做夢一般,慢慢轉身,緩緩開啟換衣間的門,門外,夏兆柏一見到我,驀地自椅上跳起,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竟然出現三秒鐘的呆滯,眼神中閃爍著難以置信、震驚、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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