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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用上海話回應我。他說,好啊呀。
無限婉轉的柔情,是掠過手心的一道微弱光線。
好啊呀。好啊呀。好啊呀。
半個月後的某天,是春天的黃昏。門外突然傳過敲門聲。DAISY臨走之前曾再三囑咐我,若有陌生人來敲門,務必隔著防盜鐵門和他應對。但我卻一路跑過去,嘩地一聲把鐵門大大的拉開來。驚天動地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裡振動,似乎能聽到塵煙倏倏掉落的倉惶。
刺眼的西下陽光照耀空蕩蕩的走廊,照亮陰影中男人的容顏。他的手裡有一大束翠綠的枝葉。大朵粉白的噴香的花。是在街邊小攤裡買來的梔子。
那日我著一件埃及藍刺繡上衣,大朵薔薇圖案的暗紅棉裙。神情疲憊。裸足。他把梔子別到我的頭髮上,抱我起來,無助的臉用力揉進我的肩窩裡。我們像動物一樣糾纏著,發不出聲音。
那一夜濃香的梔子。放在廚房窗臺上,用白鐵皮桶盛了清水。在早晨起來的時候,泛出憔悴的黃色。開得太縱情,已經枯萎。
我複製了一套鑰匙給他。他可以隨時來。偶爾過夜。
如果他來吃晚飯,我就去超市買蔬菜,水果,燉一下午的湯。對著菜譜做他喜歡的香辣蟹和梅菜扣肉。吃完飯,他會得幫我洗碗,清掃廚房,然後做咖啡。
放在廚房裡的小收音機播著音樂,他跟著披頭士唱,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窗外有低低的鳥群飛過的聲音。有時候我覺得一切似乎不是真的。來得太快太輕易。
某日晚上房東來收房租。他去拿錢夾,我拒絕。數了一沓現金給房東。我的稿費所得維持著溫飽。我會一直為自己的辛勤勞作而坦然。房東說,家裡很好,真有生活味道。房間裡有白棉紙做的燈籠,海報和照片凌亂地貼在牆上,一大缸金魚,幹掉的雛菊,髒的堆在洗衣機旁邊的床單,廚房裡食物的氣味……還有我的穿著藍色小格子純棉睡褲的男人。
送走房東,我關門。一辰躺在床上,沉默不說話。我們一整夜都沒有說話。我抽菸,在膝上型電腦上寫作,塞著耳機聽音樂,倒酒加冰塊。凌晨4點的時候,天色發白。我關上了機器。
我走到床邊,跪下來把臉貼在一辰的被子上。我說,一辰,上海是我暫時寄居的一個城市。我像個遊走的戲子,一路搭臺演出。知道時日無多,自然明白合時收場。你不用擔心。
他說,可是我並無心和你搭臺演戲。
那你要跟著我一路走一路流離嗎。我微笑。
他黯然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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