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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手中財富的去向也與劉瑾截然不同。巨量的財富集中到他們手中之後,小部分被個人消費掉,這相當於劉瑾的金鉤玉帶。大部分卻不像劉瑾那樣藏在家裡,而是繼續投資。無論這些資本家如何追求壟斷地位,如何大魚吃小魚,從總體上看,他們的投資還是變成了更新、更好、更便宜的產品,變成了更大的廠房,更多的就業機會和工資。而工資等等轉個身又拉動了衣食住行的消費和生產,這些消費和生產再轉個身又推動了軟體、鋼鐵和汽油之類的產品的消費和生產,如此迴圈往復,經濟逐漸發展起來,社會也進步了。
等到這些世界級富翁走近生命的終點時,洛克菲勒用自己的財富建立了基金會,資助教育等社會福利事業,卡內基用自己的財富修建了2811座圖書館,蓋茨也表示將來要做類似的事情。這就是說,在我們所能追蹤到的個人財富源流的盡頭處,這筆巨量財富又開始為人類知識的積累和傳播服務。
在華爾街的千年世界五十最富排行榜上,我辨認出了七類身份,其中以暴力為後盾的統治者最多,佔22位;貿易商或金融商,與生產商(蓋茨、洛克菲勒等)並列第二,各有9位;官場上的貪汙受賄者第三,共有4位,中國和法國各佔2位;並列第四的有三種身份:殖民者2位,教皇2位,官商2位。兩位官商都是中國人。
與蓋茨等生產商比起來,劉瑾自然很不是東西。與貿易商和金融商比起來,劉瑾照樣不是東西。皮茹茲(peruzzi,死於1303年)在整個歐洲的範圍內做批發生意,放貸,開酒店,搞運輸,他的財富來源於他為歐洲提供的金融和商業服務,他降低了交易成本,讓人們可以更加容易地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他的財富增加後,又轉身投向了同樣的事業。而劉瑾潛流的來源恰好相反。那些差役們敲詐酒店老闆,封掉酒店,設立關卡,刁難商販,他們的財富恰恰來源於提高交易成本,使人們更不容易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使產品交換所支撐的社會分工及其擴充套件變得困難重重,社會分工導致的知識積累、技術進步和社會經濟組織的發育也被迫停滯。皮茹茲最後與劉瑾殊途同歸,他的財富也在國王們的沒收、賴帳和處罰之下消失了,這就是歐洲資產階級後來鬧革命的道理。
我們再拿劉瑾與皇帝國王之類的統治者比較一番。
統治者的財富主要來源於稅收和掠奪。從掠奪的角度說,劉瑾比成吉思汗、忽必烈之流溫和多了,從稅收的角度說,劉瑾卻不如他們。忽必烈打下中國當了皇帝,掠奪收益便逐漸減少,稅收最終成了大頭,而稅收是有最佳比例的。儒家聖賢總結歷史經驗,發現最有利於社會安定,統治者也不至於感覺匱乏的比例是10。在兩千多年的帝國歷史上,這個數字在理論上便成為納稅集團與食稅集團和平共處的疆界。統治者當然願意多收,但是秦帝國橫徵暴斂、二世而亡的教訓太慘痛了,他們不大敢放縱。
劉瑾則不然。天下乃皇帝之天下,並不是劉瑾的天下,亡了國也是亡他朱家子孫的國,劉瑾沒兒沒女,死後不怕洪水滔天,憑什麼不能放縱?劉瑾不忌諱殺雞取蛋,反正那是別人的雞。因此,在雞的眼睛裡,劉瑾肯定是比皇帝壞得多的東西。他的腐敗收入是強加於百姓的額外稅收,他侵入了納稅集團的疆域,因而破壞了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劉瑾之流的行為可以導致秦帝國的命運在中國歷史上反覆出現,我們也確實看到這場戲重演了一遍又一遍。在劉瑾活著的時候,這場戲已經在大同一帶開演了,起因正是劉瑾派下的御史搜刮過度,把軍隊農場颳得心理老大不平衡,於是隨著一位親王造反,還打出了清君側的古老旗號。這正是劉瑾之流嚴重破壞儒家均衡後的標準結果。順便說一句,這次造反使劉瑾很不安,給了爭寵者說劉瑾壞話的機會,最後導致劉瑾被皇帝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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