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第1/4 頁)
鬧鬧,啊噢;花花,嗯哼;我們永遠在一起,天公地母也休想把我們分離,啊噢好不好?嗯哼非常好!讓我們做野驢吧,在這十幾道蜿蜒的沙梁之間,在這鬱鬱蔥蔥的沙柳之中,在這清澈的忘憂河畔,餓了我們啃青糙,渴了我們飲河水,我們相擁而睡,經常交配,互相關心,互相愛護,我對你發誓我再也不會理睬別的母驢,你也對我發誓再也不會讓別的公驢跨你。嗯哼,親愛的鬧鬧,我發誓。啊噢,親親的花花,我也發誓。你不但不能再去理母驢,連母馬也不要理,鬧鬧,花花咬著我說,人類無恥,經常讓公驢與母馬交配,生出一種奇怪的動物,名叫騾子。你放心花花,即便他們蒙上我的眼睛,我也不會去跨母馬,你也要發誓,不讓公馬配你,公馬配母驢,生出的也叫騾子。放心小鬧鬧,即便他們把我綁在架子上,我的尾巴也會緊緊地夾在雙腿之間,我的只屬於你……
情濃處,我們的脖子交纏在一起,猶如兩隻嬉水的天鵝。真是說不盡的纏綿,道不盡的柔情。我們並肩站在河邊一潭靜水前,看到了倒映在水面上的我們的形象。我們的眼睛放光,嘴唇腫脹,愛使我們美麗,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驢。
正當我們忘情於山水之間時,後邊響起了一陣嘈雜聲。猛抬頭,看到大約有二十個人,呈扇面狀,對著我們包抄過來。
啊噢,花花,快跑!嗯哼,鬧鬧,不要害怕,你仔細看,都是熟人。
花花的態度讓我的心涼了半截。我何嘗不知道來者都是熟人呢?我的眼很尖,早就看清了,那一群人裡,有我的主人藍臉,有我的女主人迎春,還有與藍臉友善的村人方天保、方天佑兄弟‐‐方家兄弟是莫言小說《方天畫戟》中的主要人物,在這部小說中他們成了武林高手‐‐藍臉腰間束著被我掙脫的韁繩,手持一根長竿,竿端拴著繩套。迎春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糊燈籠的紅紙已被燒毀,露著烏黑的鐵框。方家兄弟,一個手持長繩,一個拖著棍棒。另外的人,有駝背的韓石匠,有韓石匠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韓群,還有幾個面目熟悉但一時叫不出名字的人。他們都是神色疲憊,渾身灰土,顯然是奔波整夜。
花花,跑!鬧鬧,我跑不動了。你咬住我的尾巴,我拖著你跑。鬧鬧,我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遲早還是會被他們捉回來,花花低眉順眼地說,再說,他們會去找槍,我們跑得再快,也快不過槍子兒。啊噢,啊噢,啊噢,我失望地大叫著,花花,你忘了我們方才發下的誓言了嗎?你答應跟我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你答應要跟我在一起做野驢,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忘情於山水之間。花花垂著頭,大眼睛裡突然溢位了淚水。她說,嗯哼,鬧鬧,你是公驢,拔diǎo之後,渾身輕鬆,了無牽掛,但是我卻懷上了你的驢駒,你們西門家院裡出來的,不論是人還是驢,都是一箭雙鵰的強梁,我的肚子裡,十有八九懷上了雙駒。
我的肚子很快就要大了,我需要營養,我想吃炒熟的黑豆,新磨出來的麩皮,研碎的高粱,鍘得碎細並用竹篩篩過三遍、既無石子、雞毛等雜物又無沙土的谷糙。現在已經是十月,天氣慢慢寒冷起來,天寒地凍,大雪飄飄,河裡結冰,枯糙被大雪覆蓋,我拖著懷孕的身子,吃什麼?嗯哼,喝什麼?嗯哼?我生了驢駒之後,你讓我睡在哪裡?嗯哼,就算我橫下一條心,跟你流竄在這沙梁之中,那我們的驢駒,如何能承受這風雪寒冷?嗯哼,如果我們的驢駒凍死在雪地,身體僵硬,猶如木棍和石頭,作為它們的爹,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疼?公驢可以無情地拋棄驢駒,鬧鬧,母驢做不到。別的母驢也許能做到,但花花做不到。女人為了信仰,可以捨棄她們的兒女,但母驢做不到。嗯哼,鬧鬧,你能理解一頭懷孕母驢的心情嗎?
在花花連珠槍彈般的話語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