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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政府內部上下級關係已經混亂了,全國都可以說在開始大亂了,大家都人心惶惶。
上級對爹命令農民打人這件事的處分並不嚴厲,作檢討,暫停三個月的糧食供應,其餘一切都沒有變動。爹說他若是會活人,有經驗,三個月後恢復他的糧食供應本是很自然的事情,但他不僅沒有朝這方面去努力,而且變得有點心灰意冷,覺得前途莫測,三個月後糧站繼續不供他糧食,他竟認了。他說他這時候就已經在打退堂鼓了。當時吃飽飯對群眾幹部都是一樣的大問題,他心想沒糧食供應,幹這革命工作也就沒多大意思,還不如回家種田保險安全。
這時候,出了一件大事,終於促使爹自動離職回家當了農民。那位公社黨委書記,省城來的老牌大學生,大知識分子,爹工作上的靠山和精神上的父親,被劃成了&ldo;□□&rdo;,在省城的妻子與他離婚劃清界限,他在一天夜裡用與妻子當年的定情物,一張手絹,在床上吊死了。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爹給我們講他這些過去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他每次講到這裡都會沉痛地說,他當時實在是太年輕了,非常脆弱,沒了這個他一貫過於依賴的靠山,他感覺就像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兒,感到在那個地方一天也待不下去,晚上睡覺都好像看到有無數雙充滿敵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感覺是人身安全都沒有了。
就這樣,爹就帶著媽和剛滿周歲的哥哥自動離職回老家來當農民了,他的領導、舊部、同事,沒有誰想起他,沒有誰過問他,如此就是二十多年。爹也多次對我們說,他的各上級各領導當時都自身難保,本也不會有人在意他離去了,他們後來又死的死、亡的亡,在大亂大斗的形勢中不是脫胎換骨面目全非就是如落葉飄去不知去何方為泥了,他去找他們也找不到廟門問不上姓,認識他的人也不會認他,他只有安心教一輩子民辦,當一輩子民辦教師了,一切的希望就寄託在我們幾個小的身上。他說,對他來說,天地都已經改變了,人也是全新的了,過去的只是一場夢幻。
爹每次向我們講他這些過去時,都是那種一切如隔世的情態,有無盡的遺恨、傷感和同時的屈從認命。他總是說他當時若留在官場而不自動離職回老家來當家農民,後果可能並不會是什麼好的而是更為悲慘的,在變幻莫測暴風驟雨般你整我鬥中,說不準早就身敗名裂,下場難以想像,甚至於還可能是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連給我們幾個小的一個家也辦不到。他說,依這麼多年的形勢看來,他當初的決定還真不是錯誤的而是正確的。
總之,爹說,他是個農民,是個民辦教師,這在他一生中都不會變化他也不期求有什麼變化,他的一切心思和希望都放在我們幾個小的身上。他說,只有這樣才是最現實可靠的,其餘一切都是夢。
照他自己的一些隻言片語,還有媽和溝里人的說法,爹回老家來當農民後其實&ldo;跳&rdo;了一陣子,最起碼他想躋身大隊領導層。但他得到的只是調來調去當民辦教師,後來學老實了,活動了好多&ldo;關係&rdo;,費了很大的周折,才調回我們大隊當民辦教師。總之,在我逐漸懂事和長大中,也知道爹除了是我們大隊的民辦教師,不可能再是別的了,他給我們講他那些光榮的過去,不管他自己講得多麼深情動人,在我們聽來也是一個童話,即使是個黑色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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