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民凋敝百事哀(第3/3 頁)
府補缺。”
饒是李泌再好的修養,火氣也是憋不住了:“哪有這樣的道理?補繳租庸調時就按人還活著算,徵防調兵時就按人亡了算,如此兩頭盤剝,竟是要把生門封死。”
他將目光落在李阿良身上,那孩子許是聽慣了自己苦難的身世,也見慣了不同人聽聞後的憤慨,只一臉木然的捧起粥碗,將碗底那丁點的菜粥舔乾淨。
老嫗一臉苦楚:“誰說不是這麼個理呢!可有什麼法呢?他娘就因氣不過這個理,便一個人趕到他爹軍籍所在的太平軍府去問,誰成想,就再也沒回來。”
“再沒有回來?”李泌愣住了,才剛強抑的憤怒又如潮水般湧了回來,硬生生憋在了心口,憋的他有些喘不過氣。
這便是他為之殫精竭慮、苦心籌劃的太平盛世嗎?
他見識過明州、廣州兩府為了海關稅銀鬧出來的人禍,他不是對那些蛀蟲官吏一無所知的清流小白,他也見識過駐防邊塞,因為兵部高官弄權貪汙,一線軍士流血又流淚的枯骨慘狀,可那些,到底沒有眼前的震撼。
尋常百姓的日常。
無戰亂、無天災、再尋常不過的普通年景,卻活成這個樣子。
這才是錐心之痛。
默了好半晌,他才收起桌上的碗筷,打算借洗刷碗筷之際冷靜冷靜,也免得露了身份,這次為府兵暴亂的事,他特意沒有直接去范陽府衙,也沒有差遣暗哨和備身所的手下,而是以道士的身份親自赴鄉間查證。
之所以選中容城縣,是因為該地兵戶聚集,為歷年分勳田所在。豈料不查則已,一查驚心。府兵的日子比他估算的和各地暗哨匯總上報的情況還要困苦的多,有勳無賞、無田耕種者極為普遍。
他在長安時還能保持一顆平靜寧和、出離塵世的清淨心,每每出了長安,接了地氣,看到、聽到、遇到的都讓他無法靜心,更不能坐視不管。
“太平軍。”他在心裡又給此行填了一件必要完成的事。
李阿良起身,搶過李泌手裡的碗筷,先行到灶間洗刷起來。這個執拗的孩子,用力所能及的勞作感謝著身邊每一個幫助他的人。洗完碗筷又將老嫗家中掃灑一番,四下裡弄的妥帖利整後方回自家睡覺。
那個家,雖然空有四壁,只剩自己,因有期望,仍是家園。
李泌也站起身,提出要送他過去,李阿良既沒拒絕也沒邀請,只攥著木頭鬥雞走在了前頭。
臨出門時,老叟緊走幾步,給李泌手裡塞了一個勉強算全乎的燈籠,復又塞了一張紙。
李泌開啟一看,正是折衝府徵召李阿良的軍令。
那個沉默了一天的老人,此時正掛著一臉祈求之色,言語更是急切:“道長,我知你是個能人,請帶阿良走吧,幫他逃出去,或許能保下一條性命,若不然,他家怕是真要絕戶了!”
李泌攥緊了手裡的軍令,心事如鈞,默了好一會兒,方看向老叟:“我知道了。”
少年腳步雖急,終究不及李泌。
李泌只緊走兩步,便追上了李阿良,與他齊軀同行,開口便是一句:“把你那個木頭雞扔了。”
李阿良聽了卻好似沒聽到,不語,也不停。
李泌言簡意賅:“讀書、習武,走正途。”
李阿良依舊不語,腳下也未歇。
李泌一語戳破少年並不難猜的心事:“就算你成了第二個神雞童,進宮當上鬥雞將軍,也不能為你爹孃報仇。”
果然,李阿良立時便停了下來。
夜色沉沉,無星,無月,唯有李泌手裡的燭火照亮了李阿良倔強的雙眼,漸漸泛出淚花,是委屈、無助,是滿腔心事被戳破的淚,更是少年難負家仇的恨。
:()弈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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