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石鏡(第1/36 頁)
一
貞元年間,長沙有個叫鄭德璘的湘潭尉,他每年都得去趟江夏探望親戚。這一路啊,得穿越洞庭湖,經過湘潭。說來也怪,他每次都能碰上一個白髮飄飄但看上去還挺年輕的老頭,撐著船賣菱角和芡實。這老頭兒挺有意思,跟鄭德璘聊起天來,總能說些玄妙的東西。鄭德璘就好奇了,問:“你這船上連乾糧都沒有,你怎麼吃飯啊?”老頭兒輕描淡寫地說:“就吃菱角和芡實唄。”
鄭德璘這人有個愛好,那就是喝酒。每次去江夏,只要碰上這老頭兒,他都得帶上好酒跟他一起喝。老頭兒喝酒也挺爽快,一點也不扭捏。
有一次,鄭德璘從江夏回來,在黃鶴樓下停船休息。旁邊停著一艘大船,船主是個賣鹽的商人,叫韋生,也是去湘潭的。那天晚上,韋生跟鄰船的人告別喝酒,韋生的女兒也在船上,跟鄰船的姑娘一起聊天。倆姑娘聊得正歡,夜深了,突然聽到江中有人吟詩:“物觸輕舟心自知,風恬浪靜月光微;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紅蕖香惹衣。”
鄰船的姑娘挺有才,看到韋生女兒梳妝檯上有一幅紅箋,就取過來把聽到的詩句寫上去,還唸了好一會兒,但不知道是誰寫的。
第二天早上,兩艘船分別啟程。鄭德璘的船和韋生的船一起離開了鄂渚,晚上又一起停泊在洞庭湖畔,兩艘船捱得挺近。韋生的女兒長得那叫一個美,面板白嫩得跟玉似的,眼睛亮得像波光粼粼的蓮花,笑起來跟沾了露水的荷花一樣清新,整個人就像月亮一樣皎潔,光彩照人。鄭德璘在船窗裡偷偷看到她,心裡那個美啊。他趕緊找了塊紅綃,寫上詩:“纖手垂鉤對水窗,紅蕖秋色豔長江;既能解佩投交甫射,更有明珠乞一雙。”然後偷偷用紅綃去逗她的魚鉤。姑娘把魚鉤收上來,看到紅綃和上面的詩,玩了好一會兒,但不懂詩的意思。她不會寫字,又不好意思不回應,就把那紅綃系在魚鉤上,扔回給了寫鄰船詩的那個姑娘。
鄭德璘一看那紅綃,以為是姑娘寫的詩,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可是也琢磨不透詩的意思,更沒辦法跟姑娘進一步發展感情。姑娘呢,把那塊紅綃系在胳膊上,當個寶貝似的珍惜著。
明月高懸,清風徐來,韋生的巨舟突然張起帆來,疾馳而去。風勢漸漸增強,波濤洶湧,讓人膽寒。鄭德璘的小船哪裡敢跟它一起穿越這狂風巨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遠去,心裡別提多憋屈了。
傍晚時分,有個漁夫對鄭德璘說:“那艘大船,就是韋生的那艘,全家都已經葬身洞庭湖底了。”
鄭德璘一聽,嚇得魂飛魄散,神思恍惚,悲傷不已,久久不能平復。
夜幕降臨,他忍不住為那江中的妹子寫了兩首詩來弔唁:“湖面狂風且莫吹,浪花初綻月光微;沉潛暗想橫波淚,得共鮫人相對垂。”
還有一首:“洞庭風軟荻花秋,新沒青娥細浪愁;淚滴白蘋君不見,月明江上有輕鷗。”
詩寫完後,鄭德璘把酒灑在江面上,祈求水神的感應。也許是他的至誠感動了上天,水神真的出現了,還帶他去了水府。水府裡的府君看了他的詩,召來了幾個溺水者,問:“誰是鄭生所愛的那個人?”
韋生的女兒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府君的手下搜了她的胳膊,發現了鄭德璘給的紅綃,然後報告給府君:“鄭德璘將來是我們這裡的大官,而且他以前還幫過我們,我們不能不救她的命。”
於是府君命令手下帶著韋氏去見鄭德璘。韋氏看到府君,原來是個老頭兒。她跟著府君的手下快步走,一路上暢通無阻。走到快盡頭的時候,他們看到一個大池塘,碧水盪漾。韋氏突然被推進去,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浮上來,別提多難受了。
這時已經是三更天了,鄭德璘還沒睡覺,一直在吟詠那紅箋上的詩,悲傷得越來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