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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選擇了她。
她真的無法想像,如果穀雨當時答應了張敏會怎麼樣。他肉乎乎的,散發熱量和馨香的小身體,會變成一具冰冷的沒有任何生機的屍體。跟一段僵直朽敗的枯木沒有任何區別。
她沒法再承受一次這樣的失去,她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會被徹底打入黑暗之中,再無被拯救的可能。哪怕她死了,都喪失站到谷雲亭和穀雨面前的資格。
蘇寒坐在僵硬的長凳上,渾身顫抖,最後幾乎變成嚎啕慟哭。
長久以來緊縮在心底的悲痛、絕望和恐懼終於翻滾而出,強烈而真實地侵入□□,她所有對抗的力量和決心都消耗殆盡。
她長久偽裝的冷漠淡然強硬全部失效,她退回至童年時的幼小女童,面對父母的爭吵無能為力,面對父母的分離無能為力……面對父母的死亡,亦是無能為力。
她其實一直沒有任何力量,面對生活的缺失、打擊、傷痛,她其實從來沒有承擔和抗爭,她只不過一直在逃避。從自己的國家逃到英國,從無法突破的現實逃避至虛幻。
她一直哭泣,無法停止。哭聲從微弱,到宏大。漸漸沒有力氣,從宏大,又變回微弱的小動物嗚咽。
顧睿思開始變得擔心,輕聲叫她的名字,得不到回應。小心翼翼伸出手,把她的臉從手掌中挖出來。
蘇寒沒有力氣,也沒有反抗。
顧睿思看到她雙眼紅腫,臉上淚痕交織,不知道被眼淚打濕還是被汗水打濕的頭髮凌亂貼在臉頰上。
顧睿思小心撐著她的肩膀,輕輕晃了晃她的身體,企圖將她喚醒。
蘇寒終於有了些反應,雙眼迷濛地望著他。半晌,目光終於漸漸聚焦,嗓音嘶啞地說:「顧睿思,你別動我,我頭暈。」
顧睿思覺得她還沒有醒,若是清醒著,她從來不會用這麼溫軟親近的語氣同他說話。
就算她真清醒了,顧睿思也不敢鬆手。她真的太瘦了,比他看到的還要瘦削脆弱,顧睿思甚至擔心他一鬆手,她就會從中間輕輕折斷。他的手抓著她的肩膀,就像直接穿過皮肉抓在她的骨頭上一樣。
「你,好點了嗎?」顧睿思輕聲問。
蘇寒不說話。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而且還哭了這麼長時間,覺得有點頭疼,目光也帶著哭過之後的茫然。
她緩緩靠回椅背上,頭頂並不特別明亮的燈光也刺得眼睛生疼。她抬起一隻胳膊,壓在眼睛上。
顧睿思不確定蘇寒有沒有聽到他說話,見她這樣,他也不敢再出聲,就靜靜陪她坐著。
網路上那些關於蘇寒身世背景的新聞,顧睿思當然也看到了。
他不是細心敏感的人,甚至有時候神經粗大的不可思議,但他第一次遇到蘇寒時,就從她的冷漠和疏離中辨認出隱藏的脆弱和孤獨,還有對人與人之間那種普通情感的隱秘渴望。
顧睿思知道蘇寒把他當成孩子,就像他同樣知道,她才是個孩子。因為只有孩子才會像小動物那樣依著本性尋找溫暖,然後不顧一切地投入進去。
她只是一個從未得到過溫暖的孩子。
而他有很多溫暖想給她。
他們怎麼會不合適呢?
顧睿思覺得,他倆合適極了。
過了很久,蘇寒仰靠在長凳上的身體動了一下,用發啞的聲音輕輕叫他的名字:「顧睿思。」
他立刻答應:「嗯。」
蘇寒卻又沒話了。
顧睿思仔細看了看她的神情,疲憊讓她身上的冷漠疏離減淡許多,讓他產生一種兩個人彷彿比平時更貼近的錯覺。
顧睿思的目光最後定在她乾燥的嘴唇上,「你要不要喝水?」
蘇寒睜開了眼,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