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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了眼睛,目中掠過凜冽的鋒芒,就像蟄伏在山間的兇獸,醒了過來,不動聲色地露出了他致命的利爪,但他對她說話的語氣還是溫存小意的,討好著她:「須知道,你的夫君,是這長安城裡最厲害的男人,沒人比得過。」
「不害臊。」謝雲嫣嘟嘟嚷嚷地念著,戳著他的胸口。
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裡,一邊撒嬌,一邊說著悄悄的情話,他今天格外溫存一些,總在哄她,一會兒一會兒就親親她,完全沒有原先威嚴端正的氣度了。
不害臊,她心裡這麼想著,卻緊緊地趴著他,一點兒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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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穀雨時節,京城濕潤了起來,間或有紛紛揚揚的小雨,把滿城楊柳都打濕了好幾重,煙鎖長安道。百姓們都說,今年雨水足,是個好光景。
燕王李玄寂前兩個月大婚,府裡就多了一位燕王妃,關於這王妃原來和燕王府的淵源,雖說很有些曖昧,但長安城中上下就沒有半句議論,畢竟,沒人有這般膽色,敢去挑釁燕王威嚴。
只不過,到了這兩天,討論燕王妃的人稍微多了一些兒,無它,只因為王妃在府裡辦了一場品茶宴,長安城中有頭有臉的貴婦千金皆被邀請來了,但凡沒被邀請到的,還要覺得面上無光,沒臉出去見人了。
按說,這品茶宴,原是朱太尉家的慣例,朱家春季的時候剛剛才辦過,如今燕王妃弄了一出一模一樣的,莫不是要和朱家打擂臺?但這話,大傢伙也只敢在心裡想一想,並不說出口。
朱九娘亦在邀請之列,眾人本以為她不來,沒想到了當日,三娘和九娘一起來了。
朱三娘機緣巧合,得了聖寵,宮裡傳出來的風聲,皇上要封她做德妃,就這段時日,先回朱家,等待冊封的旨意,按她說的,左右在家閒著無事,便同九娘一道,到燕王府上討杯茶喝。
她還笑著對左右眾人道:「我們家的茶,大家年年喝,也喝膩味了,再過段時日,我要入宮去了,這品茶宴九娘一個人也辦不成,幸而有燕王妃善解人意,接上這檔子差使,姐姐妹妹們還能繼續喝茶,也是雅事一樁。」
朱三娘說得滴水不漏的,眾貴女皆笑著應承了幾句,便把心思又轉走了,今天燕王府的這場品茶宴辦得實在十分盛大,叫人目眩神搖呢。
宴設於夜,廳寬百丈,立無數銅鶴銜枝燭臺,燃牛油巨蠟,正中頂樑上垂下一盞琉璃燈,千百朵蓮花為燈罩,中鑲夜明珠,流光溢彩,盡夜如白晝。
琉璃燈下設黃金案,眾貴女一人一案,案後立紫檀雲母屏風,雲母素白,上飾以鮮花,或紫藤蔓延、或芍藥堆砌、又或是山茶團簇,花枝逶迤於地,此廳似花海,諸人身陷繁花間。
綠衣小婢持壺奉茶,溫聲細語,道是茶葉出自閩越崇山,古樹生於懸崖,以赤土為壤,承山澗嵐露,一年僅產數兩,價逾黃金。彼時,水初開,茶沏下,有雲霧蒸騰,異香似肉桂、似石乳、似白麝,與花香相融,沁人心脾,叫人神清氣爽。
廳中有數十菩薩蠻,飾天魔裝,做胡旋舞,矯若驚鴻、翩若遊龍。又有新羅婢持琵琶,坐於屏風後,四弦拈抹,低聲淺唱,音色曼妙如鸝鳥。
如是種種,如登臨仙境,幾忘此身何在。
少頃,樂聲稍停,婢子報主人至。
遠遠地見燕王妃款步行來,燕王走在她的身側。
燕王神武凶煞,能止小兒夜啼,此刻卻是小心曲意的模樣,扶著燕王妃,讓人想起大婚當日,燕王曾言「婦嬌怯,弱不勝衣」,恐怕若非當此眾人面,他都恨不得要將燕王妃抱起來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燕王妃好似踉蹌了一下,停了下來,指了指腳下。
燕王當即蹲了下來,為燕王妃提了提鞋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