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3/4 頁)
。老師的聲音在教室裡消亡,他的影子從講臺柔曼地飄向窗外的雨中。我和許多他的學生為他送行。我在雨中想起了他講給我們的一個童話故事。他說有一個音樂家窮困潦倒,他創作的所有作品都不被時代所重視。當他的呼吸將要停止的時候,他的滿頭白髮忽然像琴絃一樣直直地豎起來,一縷陽光猶如一雙纖巧修長柔韌的女人的手指一樣在那上面彈奏出他的最後作品。他的作品使窗外春色萌發,音樂家終於在他自己創作的音樂聲中沉醉離去。我站在送葬的隊伍中,朦朦朧朧地覺得,老師也是聽著自己的音樂走向極樂世界的人。每個人大概都要這樣離去的,莫名的孤獨將我緊緊包圍,我在孤獨中垂立。這時有一個男孩子感覺到了我的憂戚,他便在雨中送給我一條狗。他與我是同學,他大概是因為忍受不了葬禮的蒼灰之色才懷抱一條乳狗的。
“新下來的崽兒。”他把狗交給我說,“它可喜歡用舌頭舔人呢。”
“你還有心思談論狗,老師死了,你不難過嗎?”我哭泣著接過那條狗說,“老師為什麼不死在春天?”
“因為他的老婆已經死在春天了。”男孩子說,“何況他還喜歡夏天。”
“他不想進天堂嗎?”我問。
“我想不會不想吧。”男孩子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將來也會像老師一樣死的,那時別人也會來參加我們的葬禮。”
他的話使我心驚肉跳得直打哆嗦。我望著雨水中他的漆黑的眼睛,心中以為他也是被嚇著了才會說這樣的胡話。那次葬禮我送走的是老師,而帶回來的卻是一條狗。因為它來自夏天,所以我稱它為小夏。
小夏剛來我家的時候才滿月,它的狺叫聲還有些奶聲奶氣的。我們沒有牛奶給它喝,所以只能餵它米湯。它吃飽了就縮在牆角,安安靜靜的像個乖孩子,十分惹人憐愛。小夏一歲的時候已經可以獨自在深夜的院子中守護家門了,兩歲的時候小夏就獨自出門結識一些新的夥伴,並且顯得很隨和,與它們相處得很好。它毛皮泛黑,身材頎長,尖尖的三角耳像兩隻號角一樣神氣地豎著。當小夏激動的時候,它的兩隻耳朵就像被觸控了的含羞草一樣微微地打卷,尾巴也耀武揚威地晃來晃去,我十分喜歡它的英俊活潑。它身上散發著的蓬勃之氣與我初次在葬禮中見它時它顯出的憂鬱大相徑庭。每天晚飯之後我都帶著它在院子中習武。我常常把一隻破鞋掛在牆上,讓它上去撲,然後再將鞋拿下來。我還喜歡抓半個窩頭勾引它把兩隻前爪抱起來,一躥一躥地對食物垂涎三尺。我和小夏成了最密切的朋友。可是當小夏長到三歲的時候,它忽然變得心事重重。它經常在傍晚該守家門的時候悄悄地夾著尾巴溜走,到夜深時分才探頭探腦地回它的老窩。它的眼睛流露出某種溫情和憂鬱,它很快跑瘦了。那一年因為饑荒所以我們小鎮上偷東西的人多如螞蟥,家家戶戶都在訓練自家狗的看倉本領。所以,母親總是埋怨我說,你把小夏慣得越來越不像話了,賊也不攔,家門不守,倒像只野狗。我聽後認為母親的話是有道理的,所以也很生小夏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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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2)
有一天晚上小夏又回來得很遲。我聽見它裝模作樣的輕微的腳步聲後就從炕上爬起,披衣下地,走到院子裡。它遇見我的時候已經走到狗窩旁,我飛身一腳狠狠地踢了它一下。也許它認為自己理虧了,所以它忍痛沒有嚎叫,它哀哀地放下尾巴圍著我打轉。我心下一軟,便饒了它。小夏老實了三天。第四天傍晚,小夏又神出鬼沒地行動了,它這次行動一直到凌晨之時才回來。它這次不是自己回來的,它還自作主張膽大包天地帶來了另外一條狗。是隻矮矮的、懷了孕的、黃色的笨狗。直到此時我才明白,小夏那一時期在外面歷經了由戀愛到結婚這一過程。小夏見我在清晨的露水中等候它,它萬分愧疚地撲在我腳下,用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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