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第1/2 頁)
[軍事小說] 《汗血寶馬》作者:高峰【完結】
戴刑枷的汗血馬
剛出宮門,趙細燭就聽見女人的唱戲聲跟隨著他的馬車。他坐在硬梆梆的駝皮車座上,屁股硌得生痛,心裡想,準是晚歸的戲班子裡有個唱戲還沒唱過癮的女戲子在邊走邊唱。他好奇地打起車簾往馬路上瞧了一會。這一瞧,他的背樑上立即滑過了一陣寒意‐‐馬路上空蕩蕩的,除了一條遊狗,什麼人影也沒有。
狗是不會唱戲的,他對自己說。
今天該是個什麼日子?趙細燭問自己。這是他的習慣,每回出宮辦差,他總要這麼問一遍。他記起,今天該是一九二四年初秋的一個很平常的日子,此時正是午夜時分。他記得,自己坐上這輛掛著羊角燈的布篷馬車領了內務府的放行單駛出宮門的時候,一彎冷月已經掛到了紫禁城重重疊疊的宮殿上空,偌大的皇宮淹留在一片清寒如水的月光中活似一座空城。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趙細燭對&ldo;空城&rdo;二字想得很多。他覺得&ldo;日子&rdo;是被&ldo;空城&rdo;包裹著的,像一粒蠟封的藥丸。當然,這粒藥丸對他這個挨過閹刀的吹奏宮樂的年輕太監來說,意義不大。他命中註定是個不該記住日子的人。
拉車的馬是從上駟院借出來的儀仗馬,細腿長鬃,本不該拉車的。自從皇上遜位、宮裡不再需要&ldo;儀仗&rdo;,這些馬也就不必再走舞步。這會兒,這兩匹馬在重重地噴著鼻氣,蹄子聲很亂,顯然,它們對拉車的職業還很陌生。馬車駛上了又一條空寂無人的石板馬路,秋夜的冷風颳得落葉沙沙作響。
趙細燭又側耳聽了一會。他希望那個唱戲的女人已經離開馬路,希望那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已經遙不可聞,他甚至希望那條遊狗也走得遠遠的。可是,他很快便發現自己想錯了,不僅那條遊狗還在馬車後頭跟行著,那淒清的女人唱戲聲仍在執拗地傳進馬車來,而且連唱詞兒也漸漸聽得分明瞭:
……你耍的是雙蛇槍,俺盤的是鳳凰弓!你射的是鑿子箭,俺披的是鎖子甲!你敲的是狼牙棒,俺頂的是天靈蓋!你騎的是烏龍駒,俺奪的是汗血馬……
趙細燭敲了敲車板,問趕車的老差役:&ldo;誰在唱戲?&rdo;
老差役打下了響鞭,大聲回問:&ldo;唱戲?有人在唱戲麼?&rdo;
趙細燭想說什麼,卻忍下了。他知道自己不會聽錯,這女人的唱戲聲尖尖的,像是一塊玻璃碎片兒往石牆上長長地劃過。
&ldo;我說細燭,&rdo;老差役的鞭子又響了下,馬跑得快了起來,&ldo;你是耳背了吧?這夜深人靜的,城裡城外的戲班都收場子了,誰還會上這馬路來唱戲呢?&rdo;
趙細燭打了一下自己的招風耳,再次把腦袋探出車窗,不安地往四下瞅著。這一次,他仍然什麼也沒看見。&ldo;這就怪了,莫非遇上了鬼?&rdo;他咕噥道。這些日子,還留守在皇宮裡的太監們和侍女們都在傳說著鬧鬼的事兒,莫非這種寒磣人的事讓自己給碰上了?趙細燭想著,寬平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汗,一種不祥的預兆像錐子在他的心尖上狠狠地錐了一下。
他不敢再往下想,縮起脖子,換了個話頭問老差役:&ldo;到跪馬廟還得多久?&rdo;
北京郊外的&ldo;跪馬廟&rdo;是一座荒圮了多年的破廟,廟門口,一尊風蝕不堪的石馬靜靜地跪伏在昏黃的月光下,它的周圍是遍地的枯葉。這匹石馬的跪姿與別的石馬不同,只用三個蹄子跪著,一隻前蹄是站著的,這使得昂起的馬首被斜著撐起,看上去有一種高貴而又痛苦的表情。這匹馬在這兒跪了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