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魂魄與檀香(十四)(第1/3 頁)
“給了賞又如何?”陶熒猛地打斷,半轉過身來,死死盯著柳拂衣,“我們陶氏小門小戶,從不敢攀此等恩澤,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卻連說‘不’的資格都沒有。”
柳拂衣頓了頓,答道:“或許趙太妃給了足夠的賞錢,只是貪官汙吏層層盤剝,百姓疾苦……”
“陶虞氏守寡,兒女壯年早夭,一生辛勞,幾個子孫,全靠她一雙手帶大,因常年忙於制香,雙目燻出頑疾,還落下了頭暈的毛病。她熬了那麼多年,家裡才過上了好日子,本來,本來不用再如此拼命……”
“可是趙沁茹,就因為她是高門貴女、天子寵妃,她要信佛,舉國上下都必須心懷虔誠,這是什麼道理?”怨靈的聲音驟然拔高,“一年一大參拜,達官顯貴,肆意搜刮,不顧民怨沸騰……陶虞氏只因為會制香,只因為制的香最好最優,就必須不眠不休趕製三天慶典特製香篆,還要說是承了貴人的恩……你說,這又是什麼道理?”
他走近幾步,欺近了柳拂衣,身上的黑氣不住地被九玄收妖塔吸進去,卻似乎毫無察覺,“你知道她被強迫制香時多大年紀了嗎?六十五歲,足足六十五歲,若生在富貴人家,早該頤享天年,可是她卻被趙沁茹的親信,強行抓來趕製香篆……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大慶前一晚的那個夜裡,她昏倒在制香房裡,不慎碰落了燭臺……”
柳拂衣看著他,點頭:“誰也沒有招惹。”
柳拂衣閉了閉眼,感到一陣眩暈:“陶虞氏可是死於意外?”
怨靈並未作答,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許久才道:“陶虞氏制香,只是為了溫飽,養活一家老小,她過自己的日子,誰也沒有招惹。”
怨靈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燒死了她,燒盡了陶虞氏辛辛苦苦攢下的基業……”
柳拂衣眉心一跳,心裡已經電光火石地有了猜測:“陶虞氏是你什麼人?”
他的聲音有些變調了,彷彿沾了溼漉漉的潮氣:“第二日,我拉著哭哭啼啼的小六去興善寺討一副棺材,卻發現那裡熱熱鬧鬧辦著大慶,侍衛將我們暴打一頓,扔進寺外,說沒有趕出香篆,趙妃失了面子,沒有追責已是幸運,還敢來討要賞錢……”
他從供桌前閃著詭豔紅光的燭火前走過,“陶家主母陶虞氏,最擅長制香,這本來是她從孃家帶來的手藝,可自從丈夫死後,制香就變成了陶虞氏養家餬口的唯一手段。”
柳拂衣雙目澄明,定定地望著他:“所以,你花了多年假造身份,改頭換面,想方設法混進宮裡,讓趙沁茹的女兒受烈火焚燒之痛,也想讓她嚐嚐痛失所愛的滋味?”
“你錯了。”怨靈幽幽道,“是制香。”
妙妙醒來時,發覺自己被綁在高高的架子上。不遠處即是熟悉的供桌和佛像,她現在不需抬頭,就能跟佛祖面對面。
“製陶,制蠟,木工。”小門小戶的手藝,只求溫飽,雜七雜八,什麼都做。
抬眼望去,頭頂一朵巨大的十瓣蓮花彩繪,花瓣赤紅如血,層層疊疊鋪開,背景幽藍,深沉莫測。
“柳方士猜猜我們陶氏是靠什麼手藝吃飯的?”那黑影不答反問,語氣更加諷刺。
下面堆滿了一捆一捆的柴火,老頭和一眾其他的怨靈聚在一起商議些什麼,發出切切察察的聲音。
柳拂衣目露嘲諷:“即是如此,那你為何欺騙趙太妃,說自己來自天竺婆羅門?”
她現在就像是架子上的熟鴨子,看著廚師們扎堆討論下一步該用木果烤還是碳火燒。
“你說得對。”黑影又怪笑了起來,“陶氏一族,從未出過顯貴,皆為平民,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手藝人。”
她掙扎了幾下,雙手被牢牢反綁著,腰上也纏了好幾圈手腕粗的繩子,要多結實有多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