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覆(三)徐惟之路(第1/3 頁)
皇后的慍怒裡隱含著對未來的惶恐:「那群庸醫!」
陽光擦過屋簷下的風鈴,影子投進殿內,風吹,樣子那樣的風姿綽約,伴著伶仃的聲響,卻恍然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憂鬱與煩躁。
「自太后病重,陛下便不大來本宮這兒了。」
潮雲扶住她微微搖晃的身子,婉聲道:「娘娘又胡思亂想了,太子爺得陛下器重,您的福氣還長著呢!」
有秋日乾燥的涼風徐徐貫入,撲在面上,卻似要帶走她身體裡艱難積蓄的水分,將她逼向不敢鮮活的枯脆。
失寵,衰老,這樣的字眼彷彿雪亮的利刃,毫無章法的刺在皇后的心口,她急於見到她後半生的依靠和福氣:「太子呢?傾禾呢?」
傾禾公主和太子,皇后所出的兒女。
潮雲含笑道:「太子這會子還在文華殿聽課,公主是伺候了您午歇才走的,您忘了?」
皇后點了點頭,似乎被孩子們穩固的地位所安撫,旋即又急切道:「你陪我去看看太子。」
自做了皇后,白鳳儀一向自矜身份,潮雲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自稱「我」。
潮雲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跨進光線裡,溫和的彷彿沒有自己的脾氣,輕輕應了是,招手讓小太監去傳輦。
天空的藍是剔透的,在日頭下碧瑩瑩得好似一汪上好的翡翠,將薄薄的白雲襯的越發白的彷彿將死之人的面孔。
延慶殿前漫地鋪開的墨玉磚石,是皇家宮殿御用的,因為敲之有金屬之聲,便稱為金磚。
金磚烏沉沉的,將剛過午時的日頭一反射,竟是一片晃眼的白芒,秋日裡的涼爽卻也成了沉悶了。
延慶殿裡安靜極了,禁軍統領楊修一身冷硬金屬盔甲與一身深紫曳撒的秦宵一左一右守在禁閉的殿門口。
其餘宮女太監都撤去了偏殿。
連廊下的雀兒也被小太監摘走了。
彷彿是怕那一聲滴瀝婉轉的聲兒落在皇帝耳中也成了吵雜,而為御前輪值伺候的數十顆腦袋惹來彌天大禍。
金秋難得的艷陽穿過明媚的花樹,透過鶴舞風松的窗欞無遮無攔的照進殿內。
幾乎凝結的空氣裡,周恆的回話,說的不疾不徐,彷彿一點都不擔心皇帝會袒護徐惟,會暗示他將案子結為「栽害」。
所有人證的口供,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卻複述的一字不差。
而陳世爻和另外倖存的兩名人證,顫顫巍巍跪在青磚石上。
受過鎮撫司刑罰的人,沒有魂魄。
陳世爻一遍遍承認自己是如何在戰場上暗箭射死徐悅。
另外兩人又一遍遍講述徐惟是如何收買他們,他們又如何將知情者全部不著痕跡剷除的。
而他們又是如何在徐惟派出去追殺他們的殺手手底下僥倖存活下來的。
沉重的雕花朱紅大門將殿內殿外隔成兩個世界。
兩個世界交匯處的秦宵,淡淡的望著不遠處一樹正發著嫩芽的白梅,似乎出神,似乎入神,彷彿要透過那枝頭零星稚嫩的芽,看向遙遠的某一處、某一人。
記憶太遙遠,已經模糊,只記得少年時初入宮廷不久。
他掠不去身上世家子的驕傲,不甘於世道,不甘於此生無望。
他桀驁,卻被老太監隨意折辱打罵。
犯官的家眷,沒有資格驕傲!
然後一個小小少女,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擋去一切謾罵。
他記得,當他狼狽地從抱緊的膝彎下仰望過去,看到白梅一般的她盛開在眼底,那雙美麗的眸子裡清澈而自在。
她背光站著,而他的眼睛被打腫起,看不清她眉目,只聽得旁人喚她七姑娘。
他知道,養在延慶殿的那個小姑娘,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