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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嘆了口氣,把那本書也放到箱子裡,然後他垂眸靜立了一會兒,彷彿是在默哀祭奠過往的時光。童年倏忽而去,愛情轉瞬即逝,草戒指放在一摞童話書上,再也沒有機會變成一枚真正的鑽戒,一如同童話永遠不會變成現實。
他還記得幼年淘氣滾下山坳,是賀明風第一個找到他,夕陽把少年的身影拉得好長,他身披霞光而來,恍如傳說中的神祇。那一次賀明風背著他在山裡走了好久,久到沈涼月第一次想到了「地老天荒」這個詞。從小到大、歲歲年年,舊時光中樁樁件件的故事,都鐫刻在記憶深處,那麼多歡笑和甜蜜,那麼多期待和希冀,皆成惘然、盡付東流。
回憶是最無力的,因為無論多美好的東西都已成了過去,他滿眼看到的皆是遺憾。「咔噠」一聲,沈涼月闔上了箱子,他沒有再上鎖,也不會再開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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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城堡,晚上八點。」
螢幕的亮光照在賀明風疲倦的臉上,他看著這條言簡意賅的資訊,整個人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沈涼月打定了主意要和他解除婚約,他不敢再去打擾他,更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令被他傷透心的oga改變主意。
賀明風站在醫院的花園裡抽了整整一包煙,而後恍恍惚惚地赴約,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外套上不知何時沾滿了青草味的資訊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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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風比小時候更俊了,你們可真般配!」沈夫人瞧著並肩而坐的一對兒般配璧人,挽著丈夫笑得眉眼彎彎,她出身高貴、喜樂無憂,向來對二人疼愛有加,嘴中不停地說著他們的童年趣事,語氣中又是欣慰又是慨然。
沈涼月如坐針氈,卻不忍心打斷了母親快樂的追憶,今天大概是她最後一次如此愉快地談起他們幼時的趣事,她不知道賀明風的衣服上有其他人的味道,也不知道回憶在現實面前的蒼白無力。
沈涼月的鼻間充斥著青草的味道,他強忍著噁心難受,面不改色地坐在賀明風身邊,再一次把痛苦與失望和著食物強行吞嚥下去——這是他最後的體面。
餐後甜點是巧克力慕斯,沈涼月一口也沒有動。他知道賀明風一直在偷偷地看著他,甚至還想在桌子下牽他的手,
沈涼月簡直想當場翻臉,他既然已經有褚飛了,為什麼還要惺惺作態、糾纏不休?
「我的寶貝們,真是兩小無猜、天生一對!」沈夫人以手托腮,開心道:「是不是,賀將軍?」
賀鈞抿了一口紅酒,突然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說:「當然。他們都長大了,也是時候該履行婚約。」
無論是沈夫人天真的期待,還是賀父刻意的催促,都令此刻短暫的沉默分外難耐,好像無數隻螞蟻在熱鍋上爬來爬去,令人覺得火燒火燎、焦躁難熬。而最該尷尬不安的沈涼月,卻最鎮定,他只是低頭看著腕上的手錶,秀麗蒼白的臉如同冰雕雪鑄。他盯著的錶盤,暗暗想著:這是我們的婚約存續的最後一分鐘。
一分鐘,六十秒,秒針旋轉一個圈,彷彿一個緣起緣滅的輪迴。他們糾葛的時間到此為止,秒針在錶盤上轉了這最後一個圈,如同畫下一個句點。
沈涼月喜歡這種清楚明白、有始有終的儀式感。
賀明風的眼睫一顫,眸光冷冷地斜睨了父親一眼,他伸手去摸懷裡的銀質煙盒,在空白的沉默中斟酌地說:「我想」
「我想要取消婚約。」沈涼月直接打斷他的話,他說的斬釘截鐵、不可轉圜,挺直的脊背像嶙峋的瘦竹,單薄傲岸。賀明風倏然轉過頭來看他,握著煙盒的手攥得死緊,淺褐色的眼眸中滿是傷心和震驚,沈涼月真的一點都不留戀地提出和他解除婚約!
這個時刻終於來了,一條漫長的路走到盡頭,總歸要分開兩邊、各自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