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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促狹地一笑，跟著人潮走了進去。

冬日的清晨是很酷烈的溫馨。他走到街的另一頭，出神地看著街道的盡頭處一棵沒有葉子的樹。他喜歡樹。因為樹即使是死了也依然站著。

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是小睦氣急敗壞的聲音。&ldo;陸羽平你趕緊滾到市中心醫院的急診室來!芳姐她，她――&rdo;

她吞了五十片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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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給她洗胃。長長的管子往她的喉嚨裡塞。她沉默地，堅決地抗拒著。於是他們很多個人圍過來，像是要強姦一樣按著她的身體，她的四肢。那隻管子蠻橫地撕裂著她。他們終於成功了，他們滿意地鬆開她，一隻胳膊把她薄得像只紙片一樣的身體拎起來，對她說：&ldo;吐吧，好好吐，吐出來就好了。&rdo;

陸羽平站在門口，現在他終於可以置身事外。他靜靜地看著她在那些手底下掙扎，他看著她毫無用處的反抗，當她被那隻醫生的胳膊輕鬆地拎起來的時候他終於憤怒了：輕一點好嗎她不是一個行李箱。

她開始吐。不管不顧地吐。他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的。他穿越了一個又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走到她的身邊來。非常習慣，非常熟練地把她擁在了懷裡。她瘦了，他的手可以感覺到她小小的脊背上的嶙峋的骨頭。他的氣息就這樣環繞了上來，就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就好像他從來沒有走遠過。

&ldo;陸羽平。&rdo;她委屈地告狀，&ldo;他們都是壞人。&rdo;

&ldo;是壞人。&rdo;他附和著她。公主的邏輯永遠如此，她才不管這些人剛剛救了她的命。

&ldo;陸羽平，你不要以為我是為了你才做這件事，我不是為了逼你後悔，我只不過是累了，你明白嗎?&rdo;

&ldo;當然明白。&rdo;他縱容地微笑著，&ldo;我這麼平庸的男人滿大街都是，長得不帥，也不能幹，又不會討女孩子喜歡，哪值得你這麼認真?&rdo;

&ldo;我累了。&rdo;她的語調軟軟的，有些撒嬌的味道，&ldo;我實在懶得再去動手術，懶得再閉上眼睛等著麻醉藥的藥勁上來或者下去，懶得再看見那些我實在喜歡可是又不能穿的衣服，懶得再去買那些純粹是為了找新款墨鏡的時裝雜誌，懶得再去把蘋果切成那麼小一塊一塊的――你看，我其實很沒出息啊，讓我想死的事情都這麼微不足道。要是我現在可以恨該多好啊，恨孟藍，恨你，恨所有的人，能恨得咬牙切齒不共戴天，――那樣的話我說不定還有活下去的力量。可是我沒有。陸羽平，所以我就是被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一點一點打敗的。&rdo;

他緊緊地摟住她。這不公平。一點兒都不公平。為什麼那麼多人活得那麼殘忍那麼無恥還總是可以自得其樂，可是他有生以來只對那個叫孟藍的女孩子一個人殘忍過一次，真的只有一次而已，就要受這麼大的懲罰?這太過分了吧。他閉上眼睛，沙啞地說：&ldo;現在沒有我來給你切蘋果了，是不是隻能自己動手?&rdo;

&ldo;嗯。所以煩死了。煩得想死。你都看見了。&rdo;她像個承認錯誤的孩子一樣小聲地說：&ldo;陸羽平，我很想你。&rdo;

&ldo;聽好了。&rdo;他撥開遮著她的臉的頭髮，細細地端詳著她的臉龐，深深地凝視她蒙著白翳的眼睛，&ldo;我不會離開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等你出院了，咱們一起離開這兒。咱們不做那些整容手術了，那一點意思都沒有。你不是從來沒有看過大海嗎?我也沒看過。咱們就去海邊，大連，青島，北戴河，海南，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去。你覺得這樣好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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