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世間再無張太嶽(第2/3 頁)
斬草除根,唯恐留下後患……如今,卻成了彈劾其本人的罪名。”
隆慶二年,錢淵調任蘇松巡撫,之後歷任福建巡撫、廣東巡撫、浙江巡撫、兩廣總督,始終在外地打轉。
嘉恆三年,錢淵調任薊遼總督,以女真擾邊為由,大舉發兵,殺戮甚重,壘起的京觀令人膽寒,錢龍泉之名可止小兒夜啼。
多有科道言官彈劾錢淵擅殺,張居正擬調其回京,但錢淵突然掛印封金,飄然南下,定居在寧波府鎮海縣,就此不問政事。
……
夜深人靜,高懸的明月灑下萬點明輝,卻照不亮世間陰私。
如今京中最為引人矚目的地方就是這兒,錦衣衛北鎮撫司昭獄,但沒有人敢來這兒。
“世間再無張太嶽。”低低的聲音在角落處響起。
一身囚衣,滿頭白髮的老人坐在亂草上靠著牆壁,低低的又重複了一遍,“世間再無張太嶽。”
“十年前,你辭官歸隱,只留下那封信,信中只有這句話……”
“世間再無張太嶽……世人皆贊你眼光長遠,難道已預見今日?”
有腳步聲響起,張居正充耳不聞,直到腳步聲在眼前停下,他才疲憊的抬起頭,“田指揮使是要來送某上路?”
剛剛升任錦衣衛指揮使的田爾耕面有惶恐之色,側身讓出身後一人。
此人身量普通,相貌平平,臉上頗有風霜之色,看起來頗為疲憊。
田爾耕悄然退開,只留下此人。
“叮噹,叮噹。”
張居正艱難的扶著牆壁起身,拖著腳鐐緩緩上前,“爾乃何人?”
來人深深一躬,“世間再無張太嶽。”
長久的沉默,似乎連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世間再無張太嶽。”張居正蒼老的聲音帶著嘶啞和悲涼,“錢龍泉想作甚?”
來人輕聲道:“明日旨意,朝廷將厲行禁海。”
張居正雙目射出銳利的光芒,看的對面那人不禁垂目,“他錢龍泉的手也伸的太長了,深入昭獄,驅使緹騎也就罷了,連明日陛下旨意都能瞭若指掌!”
“厲行禁海,厲行禁海?!”
“蠢,蠢,蠢不可及!”
張居正痛苦的捶著柵欄,“何人誤國,當斬首以謝天下!”
“陛下之意。”來人停頓片刻再開口,“請相公南下相會。”
“果然,果然……”
“果然如此……高公所料不差!”
張居正喃喃數語後猛地轉身背向來人。
“同為科舉入仕,匡扶社稷,他錢龍泉卻與眾不同!”
“他錢龍泉早有不臣之心,卻要以此羞辱老夫嗎?”
“此生仕明,難道臨死卻要背上叛名?”
“滾!”
來人沉默片刻後,低聲道:“龍泉公曾言,張江陵當不肯南下,但請憐惜家眷子嗣。”
張居正緩緩走向草堆,艱難的扶著牆壁坐下,側身對著柵欄,“當年嚴分宜、徐華亭均身負罵名,其子亦不過充軍流放。”
來人嘆道:“三日前,陛下中旨,遼王復爵。”
張居正身子一僵,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後,沙啞的聲音傳來,“長房三孫。”
“必為相公留此血脈。”
張居正盯著烏黑的牆壁,緩緩伸手摩挲,“便在今晚。”
來人沉默片刻後,深深一躬,悄然退出。
十七歲的張同敞走出昭獄,抬頭正看見明月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身後的昭獄深處,正響起嘈雜的喧鬧聲。
是夜,萬曆十五年六月十一日,七十二歲的前內閣首輔張居正,自盡於昭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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