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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沉船案,讓周家在京城臭名昭著,周老爺子原本便因受了一場氣,又得了一場風寒臥床不起,等鍾應忱登門「慰問」一番後更是病勢沉重。
鍾應忱只是慢慢將現下送與周於安的判決唸了一遍,又將周為禮奪官返鄉的詔書在他面前晃了晃,就足夠周為禮氣得昏頭昏腦。
等到池小秋時,卻知道周老大人是個最在乎本族聲名仕途的,便另闢蹊徑,又將市井裡頭的閒話說了一遍,言語刁鑽,又聲情並茂,連語氣模仿得活靈活現。
「現下這事在京裡頭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道這周老大人沒臉沒皮,養下兒子做出這樣天殺事來,竟還有臉坐在官位上,哎呀呀,聖上想起這一茬,怒氣就更上一層啦,先把你老你一家子的官位誥命給捋個乾淨,往下三代不得科舉,又應了謝家的上告,打算把周家家產清一清好還了人謝夫人的嫁妝——」
池小秋恍若沒看見周為禮顫動扭曲的神情,滿懷遺憾道:「可惜周家家財許是也不多,連著宅子都得抵了還不夠,倒是這附近走街串巷的小販高興得不得了,打這案一出,凡在周家近處賣東西的店都要罵死了,旁人都道周家這般心黑,名聲這般臭,沾染的東西都醃臢了——送都不願拿,哪裡肯買?等著宅子一還了,好歹能添些生意!」
池小秋便是在街頭巷尾長大的,知道閒言碎語的威力,喋喋不休半日,等半癱的周老爺子扭曲又扭曲,終於眼一翻,又氣暈過去,才大鬆一口氣,灌了一氣茶,憤憤道:「累死我了!」
還有些遺憾:怎麼沒氣過去呢?
沒過兩天,她便這點惋惜也沒了,周老爺子再醒過來時,連話都說不出了,只能躺在床上嗚嗚作聲垂淚,讓族人掩了臉匆匆從宅子裡抬出來,塞上車一步也不敢停,生怕再遲一刻,車裡就讓臭雞蛋爛菜葉給砸得坐不得了。
饒是這般,能收攏回的嫁妝原物也不到三分之一,鍾應忱退回了謝家悄悄送來的大堆物件,只留了一塊小小玉石,背後刻著一個字「露」,連同告書一起供在靈前。
謝氏的靈牌簡簡單單,寫著她的名字,下首小小一行字「兒疏和供上。」
她活著時,數次感嘆女子活在旁人口裡,或是某小姐,或是某夫人,卻不能堂堂正正被旁人叫出自家名姓,何其可悲。在她去後,便安安靜靜只做一個謝尋露,也好。
池小秋在牌位前擺了個小方桌,栗子燉雞軟軟糯糯,沙軟鹹香,姜醋嫩白菜酸中微辛,爽脆開胃,蟹肉燒麥裡餡鮮香,外皮筋道,薏仁小米粥軟嫩黏滑,清淡醇和,她一邊將碗筷都擱上,一邊念念叨叨:「阿孃,好好嘗嘗我的手藝啊!」
一頭趁著鍾應忱仍在垂頭凝思的時候,往方桌的抽屜裡頭塞了個冊子。
冊子太大,抽屜太小,她壓了又壓,好容易才把抽屜關上,只是外頭看著仍有些不對,她只得心虛似的拉了拉桌布,好蓋得更嚴實些。
「近日天天忙,也該累了,」鍾應忱接過池小秋手中盤盞,輕揉了揉她手腕,撥去她額前碎發,輕聲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再陪陪母親。」
池小秋聽話點頭,悄悄闔上門,輕手輕腳走遠了。
鍾應忱等她走得遠了,才從袖中拿了一卷書出來,鄭重呈在案前,又默默伏在墊上磕了一個頭,正要離去,卻望見池小秋方才呆的地方,有一處桌布微微撐起,像被什麼頂了起來。
他驀然想起方才池小秋攥著桌角時的心虛,好奇心起,便把屜子一抽,裡頭好容易塞進去的冊子翻了個身,直接掉落出來。
池小秋可從不看什麼偷偷摸摸的書。
鍾應忱將冊子放在桌上,翻了幾頁,怔在那裡。
半晌,他才輕拾起自己的那一本,整整齊齊攤開,正放在池小秋那一本上方。
兩冊書相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