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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寂靜一片。
郗翰之嗅著香爐中熟悉的香菸,閉目靜坐,竟是再度入夢。
夢裡,立在他眼前的仍是劉澍恩,出口的也仍是同樣的話:「使君,真的要將夫人一人留在此處嗎?」
他不由蹙眉,心知劉澍恩說的「此處」並非指建康,正要開口否認,可話至嘴邊,卻全然變了樣:「不將她留下,難道仍帶在身邊,好教她將我的一言一行,盡數告知建康嗎?」
說罷,他心底便是一陣不知緣由的憤怒。
劉澍恩似是知曉他的怒火,靜了片刻,方躊躇道:「可夫人到底仍是使君之妻,若就這般拋下,只怕……惹人非議。」
郗翰之只覺渾身一陣錐心刺骨的痛。
他聽見自己冷笑道:「如今之朝堂,早已為蠹蟲所佔,在他們眼中,我早已是個忘恩負義,德不配位,欲謀朝篡位的奸邪之徒,還怕這作甚?她心中既沒有我,我何不成全她?」
劉澍恩訥訥不語。
屋外,曾詡快步行來,沉聲道:「使君,老夫人等都已收拾妥帖,正出城去。廣濟寺中之人並無動作,似尚未察覺咱們的動向,夫人也並無歸來之意,彷彿欲留至午後。」
果然如此。
郗翰之摁下心底最後的期待,果斷揮手:「不必再理會她,走吧。」
☆、囑咐
後院庫房處,屋門大開,阿綺正手捧詳單,領著一眾僕從,將府中財物稍作清點。
此府邸雖為郗翰之所有,然府中之人與物,除數個僕從,與尋常床榻、桌案等器具外,其餘皆是阿綺獨居這一載,以自己的私物貼之。
她身在崔家,母親又是公主,自小金尊玉貴,本不該為財憂心。
可眼下,她望著庫中琳琅滿目的金銀飾物、珍貴玉器等,卻稍有犯難。
這其中,有母親留下的藏品,有她幼時,父親替她備下的嫁妝,亦有從前居宮城中時,太后賞賜之物,一件件俱是難得的珍品。
這些器物,珍藏賞玩本是極佳,可她日後有獨自離開隱居的打算,購置宅院田產並僕從車馬等,皆需巨資。而這些器物,因是少有之珍品,若以之換取貲財,只怕會引人注目。
況且,她身邊之僕從,除翠微、戚娘等自小跟在身邊的,與穀梁等人外,尚不可盡信。
為今之計,只得先自庫中挑出尋常可用之物。
她遂令翠微將詳單中的絹帛、錢糧等一一抄錄出,交予戚娘子入庫去取出清點,至於旁的珍貴器物,為不教人生疑,也擇出少許,一併取出。
郗翰之來時,見到的便是阿綺立在庭中,吩咐僕從們將清點出的財物一一裝箱作行囊的模樣。
她額角是因來回走動與時不時的俯身檢視而生出的點點香汗,頰邊有因發熱而浮起的雲霞。
那靈動模樣,與往日的嫻靜端莊或嫵媚慵懶,皆不相同,教人一眼便能自人群中將她分辨出。
郗翰之未再行近,只駐足廊邊,於眾人未察之時,眸光複雜地望著他的這位夫人。
觀這情形,她當是在為離開建康收拾行囊,似是預設了他已同意攜她同去。
可他方才,分明並未答應。
庭中眾人往來忙碌,並未察覺他已於暗處駐足。
他雙眉蹙起,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攥拳,正要上前,卻又想起書房中的異夢。
眼前的婦人,本該與他琴瑟和鳴,恩愛非常,有一日卻教他陡然發現,她非但待他未付真心,還暗中將他的言行盡告與建康。
這樣令人憎惡的背叛行徑,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
可不知為何,待目睹她自浮屠中躍下時,他卻痛如萬箭穿心,悔恨不已,久難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