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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熊貓隔壁，變成&ldo;熊貓萬歲&rdo;了。而在這本教科書的詞彙表裡，偏偏這兩個詞應該是貼鄰。於是隻得顛倒一下次序。更有甚者，還有造反派要把薄薄的書頁豎起來看反面是什麼詞，正反面兩個詞搭配起來不可有&ldo;犯上&rdo;的意義。現在想起來真是笑話!

枕邊雪和半盆水

1969年10月29日宣佈：11月3日人民文學出版社上海分社要疏散到奉賢縣柘林鎮。我們上海編譯所當時已是該社屬下，這批原來不坐班只拿車馬費的人也必須跟著他們走。10月31日放假一天，讓大家作準備。

爸爸那時已到郊區港口曹行公社民建大隊參加&ldo;三秋&rdo;勞動。(這已是他&ldo;三夏&rdo;勞動後第二次下鄉了。)&ldo;一號通令&rdo;下達，他們當然就不回上海了。媽媽心急如焚。我決定就利用休息這一天去看爸爸，給他送寒衣去。

朔風凜冽的早晨，我帶著不滿五歲的女兒，在徐家匯搭56路到港口換乘龍吳路到曹家港，然後打聽爸爸所在生產隊的方向。好容易找到那生產隊，又說他在棉花地裡摘棉花。我東尋西找，到了將近晌午時，來到一塊棉花地邊，望見前方有一個老農正在摘花。白髮蒼蒼，老態龍鍾，動作遲緩。我放下背上的孩子，想問個訊：

&ldo;喂，請問……&rdo;

那老人抬起頭來，呀，這不就是爸爸嗎芽選可我幾乎認不出來了：臉色憔悴，神態萎靡，眼淚汪汪，胸前腹部掛著一隻襤褸的棉花袋。

&ldo;爸爸，我來看你了!&rdo;我說了一句，不覺鼻子裡一陣酸，勉強抑制著自己。

爸爸用手擦了擦他那迎風流淚的雙眼。

&ldo;咦，一吟，你來做什麼呀?&rdo;

他說這話時，除了驚訝，似乎還有不想讓我看到他這副可憐相的語氣。

&ldo;天冷了，我給你送寒衣來。&rdo;

爸爸用雙手把棉花枝條往左右撥開，磕磕絆絆地走近我。當他發現早先被棉花枝擋住的孩子時，臉上突然掠過一個複雜的表情：從驚訝到高興，又從高興轉為悲哀。他沒想到意外地看到他喜歡的孩子，卻又不願讓孩子看到他的狼狽相。

&ldo;囡囡，你怎麼也來了啊!&rdo;

&ldo;來看公公。公公，你躲在那裡做什麼?怎麼不回家呀?我想公公。&rdo;

我怕孩子的話傷了爸爸的心，趕快接過話頭，把這次下鄉的情由一五一十講給爸爸聽了。

我們邊說邊在田頭坐下來。我關心爸爸在鄉下的飲食起居，問這問那。但他照例不肯多說。他總是說&ldo;很好很好&rdo;，叫我們不必為他擔心。

&ldo;別人過得慣的，我也過得慣。我們抗戰時期逃難的日子也過來了，現在就當它逃難嘛!&rdo;爸爸總是講些安慰人的話，好讓我放心。

一聲哨子，表示要收工回去吃午飯了。人們從四面八方的莊稼地裡集合攏來。&ldo;牛鬼蛇神&rdo;排成縱隊，在押隊人的叱吒聲中往一座院落迤邐走去。我背起女兒在一旁跟著。路相當遠，走得很快，老人們都氣喘吁吁。走到那充當食堂的院子裡時，我看見爸爸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了。在緊張拘束的氣氛中，爸爸用飯菜票多買了兩份粗劣的飯菜招待我們，就催我們上路回去。我要求到他宿處看看，他猶豫了一下，同意了，便帶我們走出院子，繞過河浜，來到一所低矮的農舍前。一進門就是地鋪，潮濕的泥地上鋪著些稻草，並排著一副副被褥蚊帳，爸爸就宿在這裡。屋子顯然透風，到了雨雪交加的季節，這日子怎麼過啊!

1970年6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