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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長撥出一口氣,滄桑的雙眼看向天空,沉聲道:“肖姑娘,謝某不欲與你作口舌之爭,我徒兒在何處?”
肖天歌嘲道:“謝盟主聲名赫赫,原來也不過是道理上辯論不過便推脫不擅口舌之利之輩。”
謝淵閉目,聲音緩慢,卻如上古震懾天地的暮鼓晨鐘:“肖姑娘,原本今日,只要玄英未有不測,謝某,不會殺你。因你雖為惡人谷中人,卻素無惡名,且並未有傷人命。”他睜開眼來,直視肖天歌,眼神並未如何兇悍,卻攝得肖天歌一時不敢與之對視,“現今你毒殺楊十六,手中負有血債!”長|槍頓地,聲音震得肖天歌不易察覺地一抖,“謝某!——仍不殺你。”謝淵槍頭一指,“念你孤身弱女,謝某隻廢你雙手,將你拘回浩氣盟,交由盟中執法處置。”
肖天歌冷哼一聲:“假惺惺!”纖弱十指一揮,藏於指縫的毒針便要出手,謝淵長|槍發出一聲龍吟,肖天歌只覺眼前一花,雙手下意識地往回縮,便感到一陣劇痛,手指前端被生生削下一片肉來,血流不住。她雙手發顫,心知自己適才若是晚了一步,多半手指已經不在了,驚懼之下不再戀戰,雙手佯裝揚起,一股煙霧般的粉塵瀰漫而出,謝淵屏住呼吸,抬起手臂護住雙目,放下時,肖天歌已然不見。
他心中知道今日一戰在惡人谷中多半會被傳成浩氣盟盟主欺壓弱女,最後還技不如人讓其逃脫,雖然他也並不在意虛名,只是設想一下肖天歌會如何向惡人谷中人形容此事,不由得露出一絲自嘲的苦笑。肖天歌走得倉促,必然來不及帶走人質,他在附近一寸一寸搜尋,終於找到了被綁在大石頭之後,口中塞了布條的穆玄英。
穆玄英看到他,眼中滿是急切的喜悅,卻又在這之中帶了一絲悔恨與哀傷。謝淵默不作聲地為他鬆綁,取出口中布條,穆玄英張了張口,半晌才顫抖地喊道:“師父!”
謝淵黯然,他知道他在怕什麼,然而,卻寧願不知道。穆玄英能在途中留下彈丸作為線索,說明他並未被肖天歌所制而毫無反抗之力,也許他甚至是將計就計地自願——例如自願查清一些事,再例如趁機去惡人谷一探。這些都並沒有錯,甚至,甚至是一個普通十歲孩子做不到的冷靜與沉著,他作為師父,甚至應該為之驕傲。
然而,只是白白搭上了楊十六一條性命。
謝淵並不回答他,轉過頭去,長|槍頓地,不斷揚起泥土,挖了一座新墳,又默默拾取了枯枝敗葉,堆在楊十六的遺體上,取出打火石,點火,付之一炬。楊十六中毒而死,惡人谷毒王之女手段精妙,他不敢留下帶毒遺體,以免有後患。穆玄英在旁邊顫抖著看,謝淵做完所有的事,轉過身去,向南屏山方向走回。
穆玄英顫抖著道:“師父!”跑前幾步,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楊大叔會跟過來,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但是我以為肖天歌不會對他怎麼樣!我……我不知道他會死……”
謝淵迴轉身,右掌抬起,打了他一巴掌。並不重,一點都不疼,穆玄英卻失聲痛哭,抱著他不敢放手,道:“我不知道……我只想偷偷跟著她找到我哥哥……她給我下藥時手指抬了抬,我便悄悄掐住了自己的合谷穴,暈了沒多久就醒了……我不知道楊大叔會來,我不是故意的,我……”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瞧見生命的消逝,也第一次知道有些事不能做錯,一旦做錯便不能後悔,再無法補救,楊十六便這樣因他而死,而他並不是什麼都做不了,卻是因著自以為的肖天歌不會殺人,甚至是自以為的判斷而沒有做。他此刻方知楊十六在知道延誤報信導致父親身死之後的心情,這個江湖中的事從來就不是兒戲,生命一旦逝去,便再也不會回來。
謝淵抱著他走向照夜白,始終沉默不語,穆玄英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彷彿在害怕只要一鬆手他便會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