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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魯迅的新居*裡十八號,就在柔石住處的斜對面。早晚吃飯的時候,他們常常相遇,經友人介紹,他們就親熱地交往起來。初次接觸,柔石就給魯迅留下了忠厚質樸的印象。柔石心性率真,對魯迅又有一種特殊的信賴,因此在交往的開始,就把自己的身世無保留地告訴了魯迅。他是浙江台州寧海人,談吐舉止都帶著台州式的硬氣,而且頗有點迂的味道,給魯迅的感覺就像耿直地反對明燕王朱棣的方孝孺。在舊中國,“滑”的市儈和“媚”的奴才是很多的,這些都叫魯迅厭惡,他喜歡“迂”的柔石,這種忠厚到“迂”的人,倒無須防備。
柔石幼年時叫趙平福。但他家鄉有一個霸氣十足的豪紳,覺得這個名字好,要留給自己的兒子用,不讓柔石用這個名字。柔石沒有理睬他。不過,他長大後,很不喜歡這個“福”字,便改為“平復”,並以柔石為筆名。
這個連名字也幾乎被剝奪的青年,非常熱愛文學事業。他和魯迅往來一些時日之後,彼此覺得很投合。魯迅把柔石看作自己人,常邀他到家裡吃飯,飯後他們倆,還有許廣平、周建人總是在一起談天。和親密友人暢談,在魯迅看來,正是繁忙人生中的大樂趣。因此,他談起來興致很高,從文學到哲學,從五千年前到五千年後,淵博的知識、鋒利的思想、高尚而深刻的幽默,常使柔石為之傾倒。魯迅對於柔石的創作常常詳細地提出中肯的批評,使柔石心悅誠服,尤其使柔石深受啟發的,是魯迅指點給他的嚴肅的人生與治學的態度。有一次,魯迅告訴柔石,“人應該學一隻象。第一,皮要厚,流點血,刺激一下子,也不要緊。第二,我們堅韌地慢慢地走去。”
聽了這話,忠厚的柔石想了好久,他責怪自己和魯迅所說的“象”的韌性相去太遠,倒是和遊蕩的魚一樣,神經末梢太靈活了。他感謝魯迅這種切實的指點。
由於魯迅的指點和激勵,柔石從事文藝的信心堅定了,就在與魯迅接觸將近兩個月時,他寫信告訴自己的哥哥,他今後將“努力,刻苦,忠實於文藝”,決心獻身於進步的文學事業。於是,在1928年底,他和王方仁、崔真吾商定辦一個文藝刊物,這個想法馬上得到魯迅的支援,於是成立了朝花社。經費由他們四人共同承擔,但實際上,魯迅除了自己的一股外,還替柔石墊付一股,後來又以許廣平名義再加一股,共承擔了五分之三的經費。
朝花社成立後,柔石便以全副心身投進工作,切實地挑起擔子。那時他很窮,自己便借了二百多塊錢來做印本費用。他生來就不懂得取巧,自覺地承擔一切雜務:買紙,校對,製圖,跑印刷所;碰到釘子,說起來皺著眉頭,但沒有怨言,沒有牢騷。他用工作贏得人生的歡樂,也用工作消化掉一切不愉快的事。
柔石工作的踏實使魯迅喜愛,而他的高尚的心地更使魯迅喜愛。魯迅偶而注意到,當他的“迂”氣悄悄改變起來,終於也敢與女性的同鄉或朋友一起走路時,那距離,總還是要保持三四尺的。他沒想到,這樣的方法也會使熟悉他的朋友誤會的:倘若路上遇見他 ,只要在相距三四尺前後或左右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便會疑心這是他的女友。但是,他和魯迅一起走路的時候,卻和魯迅貼得很近。他帶著一對近視眼鏡,一邊攙扶著魯迅,一邊還東張西望,生怕魯迅會被來往的車輛撞倒。魯迅又因為替柔石近視而擔心,吃力地看著他,兩個人緊張地互相擔心,互相照顧,結果是兩個人都很吃力,一路上都是倉倉皇皇,十分緊張。
點點滴滴(3)
柔石的心地總是那麼純真,像一池清沏的泉水。舊社會那麼黑暗,那樣損害他,連他的名字也不許與“福”字沾邊,但他還是以善的眼光看待社會的一切,相信人們都和他一樣善良。對於中國社會黑暗感受得很深的魯迅,有時告訴他,在這個社會里,人會怎樣地騙人,怎樣地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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