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遺珠無意惹紅眼(第1/3 頁)
回屋再冥想方才之事,愈發心意繚亂,他輾轉床畔難以入眠,仰頭看著帳頂斑斕的石榴花紋,眼隙漸漸眯起。
有人想要他的命,毋庸置疑。
他身份特殊不是秘密,此番回程必然拔茅連茹。可如今他身背弒帝謀逆之罪,闕氏殺他,必然會動輒邊關緝捕,用他的命祭奠皇帝,而不是這樣的暗殺。
這番多此一舉,又頂著闕準的名兒,其中必有蹊蹺。
左右局勢膠狀,所有人都盯著溫鈺一條命,若他真是負罪而死,四隅皆大歡喜,若他安然無恙,便是朝廷藩幫的肉中刺眼中釘。
溫鈺不禁細想到“三先生論罪”,愈發覺得有跡可循。急於報仇的孟先生,借刀殺人的德先生……還有備受其冤的孔先生。
那是誰要借刀殺人?闕準又為何沒有發特令對他實施緝捕?
管彤躺在窗前的榻上,聽他反覆翻身的聲響,便問:“您又失眠了?要不要泡些薰衣草來?”
溫鈺仰面搖頭,“沒事,不用。”
“您別擔心,鄭懋已經讓人加緊巡邏了,等蒙獲譴護咱們到中度,有您舅舅真定公在,必然平安無事。”
“舅舅……”他嘶嗬冷笑。
他母親被廢北宮之時,還是他舅舅呼延晏一道密信逼他母親數罪自攬,懸樑而亡,又連夜上呈奏表,去了冀北北麓關戍邊,連他的死活都不顧。
母親自戕,舅父遠走,可是無數的舊帳總要有活人來背。他就是那個活人。
溫鈺低垂著眸,緩出一抹悲色,“左右都是身不由己,如何奢求瓦全?想來他也指望不上。如今強敵環伺,今夜行兇者是誰也未可知。”
管彤登時支起身子,扭脖子問:“不是闕氏嗎?除了闕氏還有誰會忌憚您至此?”
溫鈺道:“我是闕氏欽點的重犯,所有的緝拿牌票,拘捕令貼以及海捕批文都要經闕氏一手。既如此,他八百里加急傳達玉門關守衛緝拿我便是,為何偏偏是暗殺?”
他抹了抹唇,“若是這般,那麼刺殺一事必有疑竇。”
他堅定認同想法,“有人要借刀殺人。”
這番話倒管彤心下大疑,他翻過身爬著,“那他是誰呢?他引禍移名殺了您又能有什麼好處?”說著眉宇漸漸顰蹙。
溫鈺呼吸一滯,反倒比白天更加清醒。闕氏獨大,賂秦力虧,刺殺之人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他也無法判斷。
但是他眼下清晰明白一點,闕氏之所以沒有將特令發到玉門關必與媞禎有關,安陽石氏的暗哨刀黨聞名遐邇,也只有她能做得到。
此時月色朗朗,照得室內縹緲若夢,媞禎……照今日的狀變,只怕連她也是有心而來。
溫鈺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走馬燈似的盡是可怕的片段。他夢見了呼延瓚因爭褚妃之位被毒死,嘴唇黑紫,死不瞑目;又夢見母親自縊,身體如楊柳垂枝,空空高懸;還夢見他的小妹瑞兒在幽閉的宮殿裡高熱身亡,那時他就抱著她,拍撫開門,卻毫無人應,他第一次鑑證一個生命就這樣消逝在了他懷裡……
他夢裡惶恐不安,又抗拒著清醒,迷茫中他一直在尋找一個踏實而溫暖的地方,想陷入其中,不問世事。
一夜間春雨席捲,屋外雨聲淅淅瀝瀝,清寂纏綿,簷下的滴水澆灌在大理石地,崩出雪白的水花。
早上鄭懋照例來問個安,再勸誡他幾句要少出門,等管彤從廚房端來早膳,他們一起同桌用下,便各自做事去了。
其實他也沒什麼事,無非就是看看書,管彤喜歡算卦,但沒每次都算的不準,他也不願他失意,隨他天天蹲在門口丟銅錢玩。像是畫畫、下棋、彈曲,也沒人陪助興,遠不如一本書一杯茶。
溫鈺吞了茶水,是廬山雲霧茶,滋味醇厚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