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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日頭說偏也就悄無聲息偏西了,黃昏就將飄然而至了,倘若村長和村裡人都到村頭來接她,而這長途客車不急不忙地搖晃著,村長、老二們在那兒等著該是咋樣焦急呵。金蓮坐在車前的座位上,她想催司機把車開快些,可又覺得自己沒啥兒資格催人家開快車,就那麼無奈地坐在視窗上,望著道道山嶺朝車後慢慢滾過去,片片麥田朝車後慢慢扯過去,路旁的楊樹、桐樹、柳樹朝車後慢慢倒過去,然後閉了一會眼,好像睡了一陣兒,又好像沒有睡,待她睜開眼睛時,落日就在車窗上血漿漿的轉為紅色了。
第四部分 第七章 兩年後回來了(2)
劉街愈發地近了呢。
金蓮的心裡開始狂烈地跳起來,胸脯上有如馬隊奔過去。她看見了車外山上的關帝廟,廟裡有人在燒香,有人挑著割過的麥捆從廟前朝著山下走。劉街快到了,三幾百米就到了。
她把手放在行李包上擦擦手心的汗,將頭朝窗外伸出去,試圖看看在西門路路口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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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村兒門,可司機喝斥了她一句,說不要命了嘛,她就又把頭給縮回了。
車終於就停在了路口上。
金蓮忙慌慌提著行李下了車。
客車又按部就班地開走了,往縣城開去了。
落日干燥而酷烈,彷彿是鐵匠鋪那被火燒紅的薄鐵皮鋪在村頭、路上、山坡和寬敞的西門大街上,有一股淡淡的細塵在街面溜著腳地騰動著,落日把那細塵照得銳紅刺眼,車上有汽車開動時的風,下了車卻一切都遲緩滯動了。
靜得很,落日西移的聲響如飄旋的枯柳葉樣響,大街上嗡嗡的聲音彷彿幾隻蠅子在金蓮的耳前飛。
村街頭沒有一個人。
沒有人來接金蓮,只有當初寫有劉街二字豎在村頭丁字路口的路標,被一米半高、兩米半寬、牆似的一塊巨型青石取代了。青石豎在一個長方形的磚垛上,正中凹下二指深,凹坑裡凸出了三個字
——西門鎮。西門鎮三個字皆用紅漆塗抹了,豔紅如新,彷彿還能聞到剛塗進的漆味。金蓮朝四周迷惑地打量著,看見西門鎮的巨大路標上落著一隻灰麻雀,麻雀飛走時,在金蓮的心時蹬落了一層灰。她把目光朝街上望過去,看見了許多家店鋪正在關門窗,看見新開張的一家酒店正請電工在門口收拾門牌燈,看見有兩座新樓房在大街的這頭像炮樓一樣突兀在站立著。半年前那兒是集貿市場的平房管理站,現在那兒的樓房已經拔地而起了。
街上的行人都是腳步匆匆的,她看見了一個媳婦彷彿是她家對面山貨鋪女主人,想喚叫一聲時,人家卻朝緯幾衚衕拐走了。她心裡開始滋生了一股濃烈厚重的落寞感,發現村頭沒人來接她,如同發現了對西門鎮來說,她金蓮不過是一個外鄉人。宛若走錯了門,金蓮提著行李,忽然有些想退回到哪裡,退回到公共汽車上,或洛陽李主任的家裡去。然她知道這西門鎮就是她的家,她只能進家不能退將回去了。應該是有一片村人站到這兒接我的,金蓮想,沒有一片也該有上三五個,至少村長、老二和那些當了鎮上幹部、原來只是行政村村委會的幹部們,他們應該像接回孃家的姑女一樣來接我。
金蓮想,這時候有誰來接我,是男的讓我脫衣我就給他脫下來,是女的讓給她跪下叫娘我就跪下把她叫娘。金蓮的臉上凝了一層灰色,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樣,心裡酸酸的想和李主任與她分手時一樣流出兩行淚,可她終是忍著沒讓那淚流出來。日頭僅剩最後一抹紅色了,從街頭抽走的日光如誰在那頭抽去鋪在街這頭的一匹紅絹綢。她聽著那落日的抽退聲,看見從西門鎮的巨大青石路標下鑽出了一個孩娃兒,蓬頭垢面、赤背光腳,僅穿個早該洗的黑布褲衩兒,彷彿是從土糞草窩剛剛睡醒的一個髒兮兮的精靈朝她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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