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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怔怔看著他,眼圈忽然一紅,淚水頓時盈眶。
分隔只數月,卻如同隔了一世人,再見時那熟悉的眉眼,彷彿已是前世的印像。
二人隔著小院對視著,靜謐無聲裡,淚水如河流淌。
許久之後,秦堪一撩衣衫下襬,推金山倒玉柱,重重跪倒在地。
“陛下,臣終於再見到你了……”說著秦堪已是哽咽不成聲。
朱厚照仍在笑,臉上的淚水卻蜿蜒滑落。
“秦堪,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臣一直在尋找陛下的下落,麾下錦衣衛大索天下,遍尋無果,因陛下失蹤之故,錦衣衛南北鎮撫司被臣撤換罷免者數十人……”
朱厚照含淚笑道:“我若不想讓廠衛找到,誰能找得到?”
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秦堪深呼吸幾次後,緩緩平復了情緒,諸多疑惑湧上心頭。
“陛下溺水,眾太醫一籌莫展不得救,你何時甦醒的?”
朱厚照笑道:“雖說吉人自有天助,但我能甦醒卻不能謝天,還得多謝你娶了一位醫術通天的外宅夫人呀。”
秦堪立馬扭頭望向身後的唐子禾,唐子禾卻心虛地垂頭不語。
秦堪又看了看躬身陪笑的高鳳,幾條線索在腦海裡連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這一刻他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再次扭頭看了唐子禾一眼,秦堪的目光恍然而冷漠,唐子禾怯怯抬頭,恰好與他的目光相撞,看到那雙熟悉的眸子裡憤怒,唐子禾眼圈一紅,心中卻如被刀扎中一般痛楚。
壓下滿心的憤怒,秦堪仍笑著道:“陛下乃天子,自有滿天諸神佛護佑,臣喜見陛下無恙,這就召滿朝文武公卿前來接駕,再請楊先生髮動內閣廷議,商議陛下效法英宗,再次登基,一切大事鼎定後,你我君臣再敘舊……”
“不,不不!”朱厚照出人意料地連連搖頭,道:“高鳳將我偷出宮後我便醒了,這些日子我在這農莊裡聽到朝臣另立新君,聽到我的堂弟朱厚熜即位,直到現在我還沒有任何動作,秦堪,你不明白為什麼嗎?”
秦堪靜靜怔忪片刻,忽然渾身一顫,震驚地盯著朱厚照。
“陛下!”
朱厚照笑著擺擺手,遙望遠處起伏的山巒,嘆道:“秦堪,我不是個好皇帝,或者說,我其實並不願當皇帝……”
“父皇僅我一子,皇位傳承無可避讓,於是我黃袍加身,於是被朝臣推上萬眾矚目的神臺,可是包括父皇在內,從來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當這個皇帝,更沒人問過我當這個皇帝快不快樂,世人眼裡只看到我的光鮮,我的尊貴……是啊,我坐擁萬里江山,泱泱上國,天下一人,我應該是世上最快樂的人了,我怎能不快樂?怎敢不快樂?”
朱厚照說著眼圈又泛了紅:“可是,當皇帝這十四年來,我唯有在內宮與張永,谷大用他們嬉戲,或者給豹房的老虎大象餵食時才覺得真正的快樂,十四年裡,國朝內外諸事,大臣們處處針砭,處處掣肘,大至天下錢糧河道兵備,小至修葺殿門更換琉瓦,所見所聞者皆是一片訓責痛罵,天下最尊貴者不應該是皇帝嗎?可我為何覺得最尊者卻是那些大臣文官?我當了十四年皇帝,也忍了十四年……”
“我本性實喜嬉鬧玩樂,但年歲漸長本已收心,奈何朝臣相逼,使我一日不得開心顏,於是我故意離經叛道,荒誕不經,也不知是因為想抗爭還是想賭氣,夜深人靜之時回想種種作為,又深覺羞愧惶恐,生怕誤了祖宗江山,使我先祖聲名蒙羞沾塵,於是又不得不振作精神打理父皇留給我的社稷,這些年幸得有你,定遼東,誅劉瑾,平寧王,開海禁……我不善治國,唯我一生只信任你一人,你幫我將這滿目瘡痍的天下治理得妥妥當當,而我要做的,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