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第1/2 頁)
眼瞅姚安要起身,鍾淺錫攔住了她。
「這不是一場遊戲。」他說。
那是什麼?
「你離開的那天,我的父親去世了。」
姚安沒想到對話會這樣展開,愣了一下,不自覺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光是葬禮就折騰了小半個月。」鍾淺錫說。
下葬那天,不知是防腐出了什麼問題,父親的棺材冒出一股怪味。腥臭無比,連小窗都沒辦法開啟。
來弔唁的男男女女衣著華麗,在說客套話的時候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拿面紙掩住口鼻,場面十分滑稽。
「律師當眾宣讀遺囑,這是父親臨死前的主意。他想要羞辱我,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讀到一半,瑞恩突然開始抽搐,遺囑沒有唸完。」
瑞恩前一晚抽了過量的大|麻,有些延遲性神經中毒的跡象,被送去了醫院。鐘太太因為著急,一下子氣血上湧,暈了過去。
「作為唯一清醒的成年人,我留下來給爛攤子收尾,即便遺囑上沒有我的名字。」
「葬禮結束之後,我回到比弗利。管家問我,下個月的鈴蘭還要不要續訂。」
鍾淺錫語氣一直是極度平靜的,像是在講述另外一個人的故事。
講到這裡,他才忽然頓了一下,把話題岔開:「你說洛杉磯是我的城市。那我有沒有和你講過,當初我為什麼會來這裡嗎?」
姚安稍微收起了一點尖利,搖了搖頭。
「小時候,母親總是說,你的父親在洛杉磯。那裡和路易斯安那不一樣,有很多錢,很多車,很多種可能性。年輕的時候,人都有一股傲氣,我覺得我很聰明,應該去一個能證明自己的地方——我一直覺得洛杉磯就是那個地方。」
「可那一天,當管家問我,要不要繼續訂鈴蘭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洛杉磯並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於是。
「我去了紐約,在股市裡賺了一筆錢。可那裡除了冬天冷一些、會下雪,和洛杉磯沒有區別。」
之後。
「我又去了巴黎。母親臨終前,一直唸叨著一間叫做奧德洛的首飾店,就在鐵塔下面不遠。她說小時候,家裡拮据,她只能趴在櫥窗上看那些鑽石項鍊,直到店家罵罵咧咧地出來驅趕。後來是來到美國、意外遇見了父親,他帶她去紐奧良,母親才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條項鍊。足足三克拉,小鎮上根本沒人見過那麼大的鑽石。那也許就是淪陷的開始——對不起,扯遠了。我只是想說,我去了巴黎,那家首飾店早就倒閉,換成了一家內衣店。」
再後來。
「老施密特退下來,我又搬去了達拉斯。我從小就想成為一個政治家,而不是做一個像父親那樣的商人。在教會學校讀書的時候,為此還去做了級長——是的,不光是為了照顧克里斯。但在達拉斯過了兩年,忙是很忙,也獲得了一些成績,可我依舊會覺得不滿足,會一夜夜的失眠。」
姚安沉默地聽著,沒有發表過哪怕是一點看法,直到對方說:「我也去了北京。」
這讓姚安抬起眼睛:「什麼時候?」
鍾淺錫沒有回答。
這不重要,也不是他今天要說的議題。
他要說的是:「姚安,已經五年了。」
你可以認為一個人衰老的標誌,就是開始懷舊。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哪怕一天一個故事,《天方夜譚》也早該講完了。
屬於鍾淺錫的折磨卻沒有盡頭。
火一直在燒,面板蜷起來,一片片脫落。
鍾淺錫語氣平靜,眼神卻是近乎哀傷的。
「我去了很多地方,試了很多辦法。jsg」他說,「可我找不到我的城市。」
第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