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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賣場出來,盒盒媽就鑽進了邊上的藥店,她先要了盒頭孢,接著又要板藍根,店員問她:「吃發燒?喉嚨痛不痛?拿個祛風散吧。「
盒盒媽說:「拿瓶雲南白藥噴霧,還有健胃片,還有……」
店員不解了:「阿姨,您家裡人到底什麼病啊?」
盒盒媽說:「你都拿給我,總歸要吃的。」
店員看我,我陪個笑,走出去抽菸。
提著東西回去的路上,我和盒盒媽說:「阿姨,同性戀不是病。」
盒盒媽的肩膀一抖,先往兩邊看,再往前後看,路邊有遛狗的老人,她低下了頭,走得飛快。她一路都沒和我說話,到了宿舍,關上門,我說:「那我去上班了。」
她還是閉緊嘴巴,我出門後,她追出來,站在門口喊我,說:「叫小寶多回來吃吃飯,家裡吃健康點。」
我說:「知道了。」
我轉身往樓下走,下了兩層臺階,轉頭看,她還站在門口,還看著我。我說:「您也去吃點東西吧,早點睡。」
我說:「我回來會很晚了。」
她輕聲念著:「會回來的吧?」
我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走。我感覺她的目光一直跟著我。
好久,我才聽到關門的聲音。
盒盒媽會跟著我一起去醫院。我們坐公車去,我在車上看手機,她會提醒我:「一直玩遊戲對眼睛不好的。」
我說:「我在寫日記。」
盒盒媽說:「很少有人寫日記了。」
我說:「不寫一寫,記一記,我實在搞不清楚活著這回事。」
盒盒媽看我,說:「你年紀還很輕,不要活得這麼消極。」
我笑笑,盒盒媽望向了別處。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車上的冷氣不夠涼快,車裡反而有些悶,坐我們前排的人開了窗,風往後吹,盒盒媽耳邊的碎發被吹亂了,她的鬢角已經斑白,脖子上的頸紋一圈套著一圈,我聞到她身上洗衣皂的清香,混著她懷裡抱著的飯盒裡飄散出來的食物的香味。她給馮芳芳做營養餐,又是燉湯,又是各色小炒。她和秀秀一樣精通廚藝,燜炒煎炸什麼都會。盒盒說過,他從來沒吃過他媽做的飯,他覺得一定很難吃。
醫院給馮芳芳配的飯由我和盒盒媽分著吃,我先吃,盒盒媽餵馮芳芳吃她帶的飯菜,一開始她很不熟練,總也餵不好,湯湯水水漏了馮芳芳滿身,王阿姨看不過去,搶過來說:「怎麼能這麼餵呢?」
王阿姨一手掰開馮芳芳的下巴,一手抓勺子,勺子塞進去,手往上一抬,馮芳芳閉緊了嘴巴,王阿姨再把馮芳芳抓起來,一拍她的背,一瞅我,滿目得意。我笑著點頭。王阿姨這套餵飯的功夫,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護工中的一絕。
王阿姨被別床叫開後,盒盒媽問我:「你一個月給這個王阿姨多少錢?」
我說:「之前不打算用了,但是有人幫忙付到了用到年底的錢。」
盒盒媽坐在馮芳芳床頭,忽然眼眶濕了,哽咽道:「芳芳姐過的不是人的日子。」
我吞了口口水,她倒自來熟,見了沒幾次,話都沒說上過就成「芳芳姐」了。不過我一下子就想通了,就沖她和好再來勢不兩立那股勁,誓要和範經理拼個你死我活的做派,她和馮芳芳實在相似,她們是同類,一旦相遇,迅速產生某種同病相憐的情愫也不是沒有可能。
盒盒媽會捏著馮芳芳的手感慨:「作孽啊。」
我說:「生病了是這樣的。」
盒盒媽說:「人要活得體面。」
為了照顧馮芳芳的體面,她會在王阿姨給馮芳芳擦身的時候試水溫,勤快地換水,水溫不能過高,不能過低,要和人的體溫差不多,這樣才剛好。每次去醫院,她總揣著一支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