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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已經將摺疊椅收拾起來，準備走下河堤，這時，三斜神秘地說：&ldo;花大姐，慢著點走，您看，有一個什麼東西扶那邊來了。&rdo;

花茉莉輕蔑地將嘴唇撅了一下，只顧走她的。她向來不相信從三斜這張臭嘴裡能有什麼真話吐露出來。然而，一向以忠厚老實著稱的麻子杜雙也說：&ldo;是有什麼東西走來了。&rdo;黃眼搭起眼罩望了一會說：&ldo;我看不像是人。&rdo;瘸腿方六說：&ldo;像個驢駒子。&rdo;

走過來的模糊影子還很遠，看不清楚，只聽到一種有節奏的&ldo;篤篤&rdo;聲隱約傳來。

五個人沉默地等待著，月光照耀著他們和滿堤開著花的槐樹，地上投下了一片朦朧的、扭曲的、斑駁陸離的影子。

&ldo;篤篤&rdo;聲愈來愈清晰了。

&ldo;不是驢駒，是個人。&rdo;方六說。

花茉莉放下摺疊椅，雙手抱著肩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漸漸走近的黑影。

一直等到那黑影走到面前時，他們才看清這是個孱弱的男子漢。他渾身上下橫披豎掛著好些布袋，那些布袋有細長的、有扁平的、有一頭大一頭小的，全不知道裡邊裝著一些什麼玩意。他手裡持著一根長長的竹竿，背上還背著一個小鋪蓋卷。

三斜劃著名一根火柴，照亮了來人那張清癯蒼白的臉和兩隻大大的然而卻是黯淡無光的眼睛。

&ldo;我是瞎子。面前的大叔、大哥、大嬸子、大嫂子們，可能行個方便，找間空屋留我住一宿？&rdo;

五個人誰也沒有吭氣。他們先是用目光把小瞎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後又彼此把目光投she到其他四個輪廓不清的臉上。

&ldo;瞎子，老子倒是想行行善，積點德討個老婆，可惜家中只有一張三條半腿的床。&rdo;三斜嘲弄地說。

&ldo;那自然只好作罷。&rdo;瞎子心平氣和地說，他的聲音深沉凝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

&ldo;黃掌櫃，&rdo;瘸子方六道：&ldo;你家二閨女才出嫁，不是有問閒房嗎？&rdo;

&ldo;哎喲我的六哥吶，你難道忘了我的三閨女已經十五歲，她姐前腳出門，她後腳就搬進去了……還是麻子老弟家裡寬敞，新蓋了三間大瓦房。&rdo;

&ldo;我家寬敞不假，只是今日才去縣裡進了一批貨，擺得沒鼻子沒眼，連插腳的地方也沒有啊……方六哥，你家……&rdo;

&ldo;快甭提俺家，老爺子就差點沒睡到狗窩裡去了……&rdo;方六著急地嚷起來。

&ldo;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多謝諸位鄉親。&rdo;小瞎子揮動竹竿探路，昂然向前走去。

&ldo;你們這些臭買賣主，就是他媽的會油嘴滑舌，這會兒要是來一個粉嫩的‐‐像花大姐一樣的女人找宿，有十個也被你們搶走了，三爺我……&rdo;

&ldo;滾你娘個蛋！&rdo;沒等三斜說完，花茉莉就將保溫杯裡的殘茶十分準確地潑到他的臉上。然後，她將摺疊椅夾在胳肢窩裡，幾步趕上去，拉住小瞎子的竹竿，平靜地說：&ldo;跟我來吧，慢著點走，這是下堤的路。&rdo;

&ldo;謝謝大嫂。&rdo;

&ldo;叫我大姐吧，他們都這樣叫。&rdo;

&ldo;謝大姐。&rdo;

&ldo;不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