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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小廳右側椅子上的邢夫人沒有看出場面中的奧妙,她只看到賈環提出交換條件這一層。心裡還叫了一聲“好”。
而王夫人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哂笑一聲:賈環這是自尋死路。老太太活了六七十年,她能受你這個小孩的“撩撥”?黑材料,也要能傳得出去才有用。
賈環自然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撕破臉,賈母有能力分分鐘教他做人。在龐大的賈府權勢面前,他還有些渺小。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從袖袋裡拿出山長張安博的名帖,雙手呈上,“孫兒在書院讀書,有幸跟隨山長學習春秋。這是山長的名帖。”
師生關係,歷來是文官系統中最為牢固的關係。儒家講的就是:天地君親師。
賈母深深的看賈環一眼。賈環的山長是一名老牌進士,她有所耳聞。但,這還不夠。不足以平息她對賈環挑釁她的怒氣。
到目前為止,她依舊視賈環為賈家的一員。這種有潛力的孫輩,她不可能趕出賈家。他只要還姓賈,將來就脫離不了賈家的痕跡。但,她要以長輩的身份嚴懲、教訓他。
賈政的訊息比深居在內宅中的賈母靈通,本來還醞釀著怒火的神情微變。京師名儒張安博,此時是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正四品),任順天巡撫,是朝廷重臣。他這個庶子竟然是張安博的弟子。這又如何不讓他吃驚?
鴛鴦上前去將名帖拿過來,轉交給賈政。賈政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真的,對賈母回道:“是順天巡撫、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的帖子。”
賈母出身權貴世家史家,對本朝的官名,大小,地位還是有了解的。沉著的臉頓時就有點僵硬。一口氣堵在喉嚨裡,然後降下去。
賈府的權勢自是不怕順天巡撫。但一個正四品,穿紅袍的文官,朝廷重臣,如果開口說賈珍的壞話,賈珍的名聲肯定是毀掉。她得承認,賈環剛才不是挑釁,確實有資格和她談一談條件。
王熙鳳對賈母多熟悉,立即就知道賈環贏了。成功的將老太太的怒氣給堵住。並且,小落了下老太太的臉面。
王熙鳳微微瞪著丹鳳眼睛看賈環,驚訝無比。賈環手裡竟然藏著這張底牌!好小子!今天又要脫身了。幸好,她這次沒有當先鋒。
賈環背後有三個人幫他吹過名氣。都察院的二把手齊右都御使(正二品)說:聞名天下之日不遠!北直隸沙提學(正四品):英資少年,雛鳳清聲。皇室的遠親,京城中的富貴閒人龍江先生,他幫賈環吹噓詩名。
但吹噓名氣,不代表會幫賈環擔責任,抗事情。她估摸著老太太、太太、老爺心裡都有數。然而,誰有能想到,他既然得到其山長,一個巡撫的賞識。拿到名帖,這是鼎力支援的態度。
尤氏心裡念聲佛:這下好了。環哥兒拿出這張夠份量的名帖,問題自然迎刃而解。她不用擔心丈夫死後的名聲受損問題。
坐在尤氏下首的秦可卿情緒一下子放空,心中長長的出口氣,渾身都有點發軟。偏偏臉上還要保持淡然的神情,真讓她難受。環叔果然厲害!做事情,滴水不漏。這下,應該沒問題了。
賈環並不知道廳中各人的心理活動,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將要說話的話說完。然後等待賈母的裁決。他有七八的把握,賈母會讓賈政把說出來的話收回去。
因為,他的交換條件中,明確的說了:打,隨你打;但別我扣帽子,也別壞我的名聲。
他對賈母的鬥爭策略,並非一味的剛強,而是軟中帶硬,柔中帶剛,鬥而不破。其實,他從賈母的話中,大約也能推測的出賈母對他的態度:並沒有要將他趕出賈府的意思。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這番話,其實給了賈母一個臺階下。可以堵住賈政的嘴。賈政總不能說不管賈珍的名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