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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同時,人群中有一個面上罩著紗幕的女子在喧鬧人聲中往後退,她懷裡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童,她用手捂著他的眼睛,像一滴水一樣,落入大海,消失在人潮之中。
人潮還在沸騰。
觀刑的人群因血恐懼,又因血激奮。昔日紫綬金印的公卿、縱遊傲笑的貴胄,一夕墮入泥裡,縛系得像牲口,而人臨死之態大多狼狽,惹來眾人幸災樂禍,鬨笑拋擲髒物。
也有人感嘆朱門紫戶,繁華易逝。竟成俚曲‐‐
鄭王公,作事誤。
朝辭金玉床,夜入霜與露。
涇水清清,渭水湯湯,不能渡。
……
朱令月在離開長安之前,最後一次見過朱晏亭是在同昌長公主的生辰宴上。
長公主府在明熙裡,對著太尉府,樓甍連綿,錯落精巧。庭中多奇花異樹,恰逢花綻果實之節,石榴紅似火,宴設在園裡,風送花果馨香。
因皇后親至,今夜宴席格外隆重,人卻不多。有壽星同昌長公主齊清,幾位命婦,幾位數得出名字來的貴女,太傅的孫女、新貴李延照的侄女、太僕謝誼的女兒等。
都是內眷,珠翠滿堂,人比花嬌。
此時朱晏亭身孕已經顯懷,六個月,還與常人四五月差不多。因為懷著身孕,她幾乎未施脂粉,被眾人簇擁著,公主、命婦、奴僕繞身,在繁花似錦中心,這點帶著微微倦意的素淡反成了最華貴的裝點。
朱令月從暗處、在人群中安靜地看著她,身影退到庭邊錯落花影裡。
似有感應一般,朱晏亭抬頭看到了她,四目交匯,起身離席。
不多時,便有一宮人至,引她到偏廳召見。
朱令月見了她,先俯下身,行長跪之禮,道:&ldo;託皇后殿下庇護,我兒得存一命,殿下隆恩,奴婢深銘於心。&rdo;
&ldo;這是你應得的。&rdo;朱晏亭看著地上俯身跪縮成一團的女子,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烏鬢下半埋的殘缺耳朵:&ldo;你替我做事,你兒身替太子險些送命,自當得報。&rdo;
朱令月沉默了須臾,小聲反駁道:&ldo;我是替我自己做事。&rdo;她發委身後,流下肩頭,像青青之瀑流瀉,額頭觸地作最溫順臣服的姿勢,但聲音卻透著倔強:&ldo;……報復鄭家,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記得殿下的救命之恩,待我兒通曉人事後,也會令他永遠記在心裡。&rdo;
朱晏亭笑了笑:&ldo;但憑你願。&rdo;
朱令月沒有抬起頭,皇后也沒有下令讓她走。一陣靜默之後,她從地上抬起頭來,叫了一聲:&ldo;長姐。&rdo;
朱晏亭怔了一下,面色有些詫異,卻沒有反駁她這麼叫。
&ldo;請殿下恕我唐突冒昧,就算是看在曾經一父同養的情分上,也允我這麼叫……我想叫一聲長姐,因為我已沒有別的親人了。&rdo;
她低語輕訴,燈火搖曳,她面上疤痕忽隱忽現:&ldo;我想帶樓蒼回章華,明早就出發。不知此生還能否見,今日特來向長姐辭行。&rdo;
朱晏亭望著她的臉,怔了一會兒,方道:&ldo;……我會休書給章華郡守王安,請他安頓你們母子。&rdo;
朱令月搖了搖頭,道:&ldo;多謝殿下,但我母有宅,庭前屋後還有桑,我帶樓蒼回去,繅絲販布,足以養育此子。若他成器,當命他求取功名。若他不成,就作個田舍翁,平安一世,也很好。&rdo;
朱晏亭沉默了很久,唇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