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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魁先步步緊逼:“昨天我在銅錢眼裡看到了羅老爺的——值。昨天,你們在合川百姓眼裡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羅圈圈不是羅圈了,滿街人反倒都成了羅圈……我看到滿街的人一個個想學羅老爺!”
盧魁先見學生一步步進入他所期待的狀態,按捺住內心欣喜,憨憨地:“學們沒看錯吧?先生當初從錢眼裡看到的羅老爺,是活在錢眼裡?”
李果果:“先生看走眼了!羅老爺昨天這麼捨得花錢,他哪是活在錢眼裡?”
“羅老爺不是活在錢眼裡,還能活在哪裡?”
“活在合川百姓的眼睛裡!”
盧魁先:“不是活在自家手頭的小錢眼裡,卻是活在合川百姓的眼睛裡,那羅老爺他,不算自私自利吧?把自家四十年掙的四十口箱子,全抬上久長街,叫合川百姓有得看,有得數,有得羨慕有得誇獎有得崇拜有得效仿,叫一城人皆大歡喜,這樣的人,還能算自私自利麼?”
“不是。”
“合川城,這樣的人,就羅老爺一個?”
“才不是呢!前頭就有一個王老爺。後頭還會有趙老爺、錢老爺,”課堂上氣氛活躍,學生們爭著喊,“趙老爺四百口,錢老爺四千口,孫老爺……”
李果果得意地站起,學羅老爺昨天走在街頭狀:“李老爺我四萬口!再比,我們小盧先生討不成媳婦了。”
“果果,你怎麼又扯上我了?”
“你到學校來,才一口破箱子!”
鬨堂大笑。盧魁先虎著臉:“小盧先生討媳婦的問題,不勞你操心。”
蒙紅參:“先生你說,最多能比出個什麼數來?”
盧魁先想都不想,再次伸出四個指頭。
“四百萬?”
盧魁先一臉森然:“四萬萬。”
“四萬萬?”
“同學們,昨天這樣的婚禮,在合川多麼?”
“多!”
“四川呢?中國呢?中國有多少羅圈圈——羅老爺?”
“四萬萬!”
“羅老爺這樣的性格,不正是中國人的國民性麼?”盧魁先講得動情,“國人的行動,絕非為自己,而是為社會。社會要數箱子,我便抬出箱子。為了滿足社會的要求,我寧可犧牲了自己的自由,寧可犧牲了自己背,彎成羅圈也在所不惜!”
“國人是活給別人看的!”李果果叫道,“國人有病,病得不輕!”
盧魁先盯著課堂中一雙雙瞪大的眼睛:“要醫國人的病,就要認準病根,開出良方。”
偏此時,傳來校鐘的嗡嗡聲,是敲鐘人取下敲鐘棒碰響了那口黃銅巨鍾。
“這節鍾要敲了。”盧魁先遺憾地對眾生苦笑。多年後,李果果還記得小盧先生這節鍾鐘聲敲響前的那一笑。從前每節鐘下課,小盧先生也會這樣笑,笑了就過了,因為還有下一節鍾。可是,這節鍾這一笑,小盧先生卻是真的苦笑。長大後,李果果不知多少回在小盧先生的當眾演講後看到他也笑成這樣,李果果才明白,小盧先生心頭分明開出了藥方,卻不曉得人們肯不肯服他的藥?這才笑成這樣。
這苦笑,確實伴隨了盧作孚一生,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讀一部中國史,會看到這苦笑,數千年來無數回浮現在變法維新、改良圖強者們的臉上。
改革國家,必先改革國人。時至今日,中國改革家們的臉上,依舊時不時地浮現出這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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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轎(六)
縣立中學那口黃鐘敲響了。
“哎,人家寧可行花轎抬人都圓了房了,你盧思還在做抬了幾口箱子的應用題!”望著講臺上還在沉吟苦思的盧思,樂大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