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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南三中的老師喜歡走出校園走向社會,萬山前兩天去了北京參加一個重要筆會,留下一個文學社不管——萬山的認真負責是在學術上的,學術外的就不是他的轄區。文學社的例會上亂不可控,每位有志的愛國之士都要發言,但說不了兩三個字,這話就夭折了,後面一車的反對。本來是男生火併,女生看戲,現在發展到了男女社員不分性別,只要看見有人開口就吵下去,來往的話在空氣裡膠著打結,常常是一個人站起來才說“我認為——”下面就是雪崩似的“我不同意”!害得那些要發言的人只好把要說的話精兵簡政,儘量向現代家用電器的發展趨勢靠攏,以圖自己的話留個全屍,只差沒用文言文。
社長揮手說:“好了!好了!”這句話彷彿是喝彩,引得社員鬥志更旺。雨翔沒去搏鬥,因為他是寫文學批評的,整個文學社的惟一,和兩家都沾不上親戚關係,實在沒有義務去惹麻煩。看人吵架是一件很愜意的事,雨翔微笑著,想文學社今年的選人方式真是厲害,培養出來的蟋蟀個個喜鬥——除去極個別如社長之類的,雨翔甚至懷疑那社長是怎麼被挑進來的。
社長滿臉通紅,嘴唇抖著,突然重重一捶桌子,社員們一驚,話也忘了說,怔怔望著社長。
社長囤積起來的勇氣和憤怒都在那一捶裡發揮掉了,感情發配不當,所以說話時只能仗著餘勇和餘怒。事實上根本沒有餘下的可言,只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好比剎車時的慣性和人死後的挺屍:“請大家……不要再吵了,靜一下,好不好……我們都是文學社的社員,不應該——不應該在內部爭吵,要合力!”
臺下異常的靜。大家難得聽社長講這麼長的句子,都驚訝著。社長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嘆自己號召力大——說穿了那不是號召力,只是別人一種不敢相信的好奇,譬如羊突然宣佈不食草改吃肉了,克林頓突然聲稱只理政不泡妞了,總會有人震驚得啞口無言——社長在欽慕自戀他的號召力之餘,不忘利用好這段沉寂,說:“我覺得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社長——”社員差點忍不住要表示同意,這是文學社有內訌以來廣大社員所達成的第一個共識。
社長低聲說:“我沒能力當社長,我覺得大家有必要在今天推選出一個新的社長。我推薦林雨翔。”
林雨翔吃驚得要跳起來,被幸福包住,喜不自禁說:“我怎麼行!”想來散文和小說兩派也不會讓一個外人當社長。恰恰相反,散文和小說互相提防,都怕被對方當上,又怕己方的人對方不服,如今冒出林雨翔這個尤物,都表示贊成。雨翔喜出望外,只是短短几秒,地位就大變,推辭幾下,盛情難卻,說:“社長只好暫由我代,受之有愧。文學社是一個很好的團體,文學發展至今,流派——無數,成績顯著。現在大家遇到了一些麻煩,所以有些不和,也是沒什麼的——主要是我們受到電視臺的威脅大一些——那是有原因的,電視臺是新生事物,學生好奇大一些,說穿了,不過爾爾!過一陣子,學生熱情退了,興趣自會轉向。電視臺裡的男主持,還是副臺長——”雨翔說這句話時裝著竭力思索,彷彿錢榮是他前世認識的一個無足輕重之友,“叫——錢榮,是吧,他這個人就是表面上愛炫耀,內心卻很自私,無才無能,何足掛齒!”下面“噢”成一片,似乎經雨翔點撥,終於認清錢榮本質。雨翔越說越激憤,心裡有一種久被飯噎住後終於暢通的爽快,心想有個官職畢竟不同。繼續說:“這種三教九流的沒什麼可怕,文學自有她無與倫比的魅力。最主要的是我們內部有些小分歧的問題,大可不必,我想文學社最好能分兩個小組,一個散文, 一個小說, 版面各半, 再各選一個組長, 大家互相交流, 取彼之長補己之短, 最好把什麼‘心湖詩社’也團結過來,互相學習,友好相處,天下文人是一家嘛!”
話落後經久不息的掌聲。雨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