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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他究竟要幹什麼!”一名年老修女不住在胸前划著十字。
“他似乎說,要那護士陪著他……”雲漪遲疑開口,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
美國醫生猛然回頭,眼睛瞪大,“他要和她一起死?”
雲漪未及回答,卻聽旁邊一名短髮護士哭叫起來,“不要傷害阿梅!”
“阿梅?”雲漪愕然,“她不叫阿珍?”
那護士還未回答,就聽醫生搶問道,“這病人是否有精神問題?”
“應該沒有。”另一名年長的護士遲疑回答,“他斷了右腿,本來今天要做截肢,可羅醫生早上來看,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是什麼意思?”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從人圈外傳來。
雲漪站在門後,目光被人擋住,只見眾人不由自主讓開,未看清發問之人是誰,想來必是別的醫生。那護士隱有惻隱之色,“感染引發敗血症,已經出現嚴重毒血現象,截肢已晚了,即便動了手術也熬不過來的。”
雲漪呆住,眾人聞言愴然,一時靜了下去,只聽被挾持的護士依然哭叫著求救。
“救救阿梅!”短髮護士抽泣起來,望了人群后那人,又望向醫生。
阿梅只知哭叫,已近崩潰,而那士兵臉色蒼白,眼睛赤紅,神智已然是混沌了,癲狂地抓住阿梅,反反覆覆朝她吼叫著同一句話——那句話說得又快又急,雲漪心知這話十分要緊,卻怎麼也聽不懂他的意思。
僵持之際,眾人一籌莫展,雲漪急出一身冷汗。
忽聽嗒一聲輕響,兩邊的人卻霍然驚叫著閃開,雲漪抬頭,只見一個高大身影越過眾人,手中烏光逞亮的德國造手槍已經上膛。
“不要開槍!”雲漪駭然驚呼。
旁邊數名修女一起驚呼上帝,連連在胸前劃出十字。
雲漪情急,搶上前拽住那人手臂,“別殺他!”
那人無動於衷,語聲冷硬裡透出沉痛,“他是軍人,死,也要有尊嚴地死!”
恰在這時,那士兵又哀急地說了一遍,這次終於聽得分明——
“他在說,阿珍再唱一次歌給我聽!”雲漪一震,心念電轉,頓時明白過來。
那人略有遲疑,卻仍未將槍放下。
“他將阿梅當做了另一個女子,只想死前聽她再唱一次歌,不是要殺她。”雲漪急急開口,心頭髮顫。那士兵本已是迴光返照,拼著最後一口氣折騰下來,此時臉色青白,全身抽搐,漸漸倚牆癱倒,只是死死抓住阿梅,手中玻璃雖貼在她頸上,卻是滿臉哀切之色。
眾人都沉默了,那人終於垂了手,緩緩將槍放下。
一個垂死士兵最後的心願,僅僅是聽他心上的女子再唱一次家鄉小調……雲漪眼中發酸,喉頭緊澀,終於聽懂了他的話,卻無力替他完成心願。
或許,只能給他些微的慰藉——
雲漪含淚望過去,喉頭略哽,啟唇唱道,“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只唱得前人半闋《蝶戀花》,曲未盡,淚已落。
那士兵怔怔轉過頭來,望住這唱歌的修女,手中玻璃墜地。
曲調悽愴,歌喉哀婉,聽在眾人耳中,似雪水浸透心扉,無不悲涼沉默。
雲漪再唱不下去,那垂死計程車兵卻艱難地咧了咧唇,終於放開了阿梅,朝雲漪奄奄抬手。
阿梅踉蹌奔過來,被兩名修女扶住,立時昏厥過去。
雲漪走到那士兵跟前,屈膝跪下來,握住他的手,替他拭去臉上血汙,也看清他面容——原來還如此年輕,或許不比念喬年長……此刻安靜地閉上眼,宛若江南鄉間的文秀少年。他閉上的眼忽又睜開,瞳光漸漸渙散,卻還極力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