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第1/2 頁)
它的嗅覺可以捕捉怨氣,靈魂自然不在話下。
而它說沒有,只能說明沈鶴歸他魂飛魄散,再無輪迴。
怨尤神不相信,他疑惑地問:「我不是神嗎?」
「神難道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我要沈鶴歸回來,為什麼做不到?」
他像是問怪物,但更像是問自己。
天下人皆說神明無所不能,那為什麼他連救一個人都做不到呢。
……神難道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沈鶴歸身殉天下,但災厄之種並沒有深埋山中。
月下白衣不過是給它上了一道枷鎖,它就像是一座活火山,只待下一次爆發。
於是肅佑宗宗主來求。
他此生唯二求神,一次為了請神,一次卻為送神。
他求怨尤神救天下百姓於水火,葬災厄之種於山中。
人已不可救凡塵。
怨尤神關緊了無名居的門,冷笑著說:「誰慣壞的蒼生就由誰來救。」
可那個人已經死了。
無人再可救人間。
夫蜀先生便在滂沱大雨中跪了六天,從始至終他的脊背都挺得很直。
像一棵佇立的松柏。
第七天,山主前來,跪在門前說:
「今日本應是愛徒的頭七——」
他話音未落已被一腳踹開房門的人扼住喉嚨高高舉起。
怨尤神兇惡如鬼,目眥盡裂:「狗東西你活的不耐煩,我現在就送你上路!」
「您願意讓他看到身後是這樣的慘相嗎?」
一滴濁淚自他的眼梢掉落,山主一邊痛哭、一邊咳嗽著說:「祈酒、如果祈酒回來看見這番慘相——」
他不會回來了。
怨尤神想說,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已被天道撕裂魂魄,再無輪迴。
但這話到了嘴邊卻再也說不出口。
他怨尤神此生並未救過任何人,他也從未想過救任何人。
面對著夫蜀先生與山主,他漸漸鬆開了緊握的手,目光望向山河動亂。
那是月下白衣所歸之處。
於是他破天荒地鬆了口、點了頭。
陸懺站在他十米之外,看著怨尤神俊美如鬼的面容,照比初見時的少年模樣要年長大約三四歲。
他的神態尚且是茫然的,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卻要為了他的月下白衣出征。
陸懺心口一陣又一陣抽搐著疼痛,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轉移到別處。
他強迫著自己去想其他的問題:
沈鶴歸魂飛魄散再無輪迴的話,那他陸懺算哪門子的轉世?
他又緊接著想起來怨尤神千年的沉睡,看來與這件事也脫離不了關係。
陸懺深深吸了一口氣,收回萬種思緒跟上祈尤的身影。
……
白骨露野,屍山血海。
少年哼著山村野調,遠遠地踏過滿城枯骨行來,他如一位歸家者,神態淡然輕鬆。
他孤身一人穿過破敗山河,直到一座衣冠冢前停了下來,不再哼歌,只是默默無言地盯著。
他不懂人類的規矩,也不知葉落歸根,人死歸塵的道理。
這座衣冠冢尚且還是山主於百忙之中抽空堆好的。
他站在墓前,像是一棵枯死的樹,了無生氣。
若是有人遠遠看去,估計以為他是吊死在樹上的鬼。
但他是神。
怨尤神的視線掠過墓碑上歪歪扭扭刻著的四個字「沈鶴歸墓」。
這人活了一輩子闆闆正正,死後倒是歪歪斜斜惹人發笑。
於是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