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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女孩，也一點不露怯，挺胸抬頭，溫柔規矩地說：&ldo;瓊姐姐好。&rdo;

她應該和他們好好打招呼：&ldo;霖哥哥好，秀妹妹好。&rdo;那是她該有的禮數。

那時的司家，無論城裡鄉下，宅田家產店鋪全數充公，被迫回到鄉間，和她盧家相比，已不再是天上地下。但那些字，全都訥訥地堵在嗓眼。

即便門第衰落，兄妹兩人的神情依舊傲然。更像是一面鏡子，讓她照見自身怎麼洗也洗不掉的泥漿。她這一生，只見過玉霖哥哥五面。每一次，說的話都不會超過五句。她從未安心坦然地直面他，看他笑，看他蹙眉。

她不敢。

她帶他們上靈芝山摘紅背菜，在樹下找到毛茸茸的栗子遞給他。城裡回來的少爺小姐都沒見過這東西，驚奇地望著她把毛茸茸的外殼去掉，露出板栗的模樣。

咬開後，板栗生脆清甜。霖哥哥望向這棵樹：&ldo;這是公家的嗎?我們能摘點走嗎?&rdo;

為了報答她給他們找了許多板栗，霖哥哥也教她彈《送別》。她笨，不是學這些的料，彈得斷斷續續，他也不嫌棄，溫和地，一處一處糾正她的錯誤。

只這一次在夢中，她一點也不慌張。在她的夢裡，時間無限地拉長，一分鐘也可以是一生，所以不用著急，她還好好地端詳了霖哥哥的眉眼。六十多年過去，她竟一點也沒忘。霖哥哥生了一對特別好看的眼睛，用劍眉星目形容，一點也不過分。看得入神了，她又覺得不對勁。這雙眼睛不是霖哥哥的，可又怎麼似曾相識。

盧奶奶突然醒來，聽到客廳裡司芃彈的正是《送別》，才猛然地想起，司芃的眼睛竟有幾分像霖哥哥。她的心，在微微地顫抖。她知道自己死活不住院，非要留司芃照顧她，是對的。她就知道自己沒猜錯。這個孩子雖然年輕，卻心沉如海，不會無緣無故來到她身邊。

所以她喚司芃進來，問道：&ldo;你阿婆什麼時候走的?&rdo;

&ldo;好多年了。&rdo;司芃不敢抬頭，怕盧奶奶看見她哭紅了眼。

&ldo;她走時多大歲數了?&rdo;

&ldo;七十多歲。&rdo;

&ldo;你是你阿婆帶大的?&rdo;問著問著，盧奶奶摸上司芃放在床沿的手背，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著。

&ldo;嗯。&rdo;

&ldo;那會你才十幾歲，還在唸書，她肯定很捨不得你。&rdo;

司芃的頭埋得更低，氣也憋住，因為怕一喘氣就會破功，連呼吸都帶著哭腔。她聽盧奶奶慢悠悠地講。&ldo;我幫人帶了一輩子的孩子。老有人問我，婆婆，你可後悔做自梳女?你說有什麼可後悔的，憑力氣討飯吃，有地方睡覺，有飯吃飽，有衣穿暖，這一生不就過去了。&rdo;

&ldo;是啊。&rdo;

&ldo;可我也會想，要是有個自己生的孩子，會不會開心一點?&rdo;

&ldo;也不一定。要是運氣不好，生下像我這樣的，怕是會一天到晚給自己找氣受。&rdo;

&ldo;你氣你阿婆?&rdo;

&ldo;是啊，很小時就經常氣得她說要打電話給我爸媽，再也不帶我了。&rdo;

&ldo;人都是會長大的呀。&rdo;盧奶奶笑著說，&ldo;如果你不介意，就跟著彥齊叫我一聲姑婆好了。我聽慣這個。&rdo;

&ldo;好啊。&rdo;司芃這才想起燃氣灶上燜煮著的咖哩雞塊，哎呀一聲，&ldo;奶奶，呃，姑婆，我忘記我煮咖哩，可別糊了。&rdo;

陳雨菲偷偷拍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