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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捷心無旁騖,抬起頭對著鏡子做了一個表情,左右調整五官的弧度,低頭再雕。
孔捷為了雕刻安平王是花了心思的。
雕像這等事情,不僅要形像,還要神像,神像了,形不像還可以彌補,若是神不像,那怎麼也不會像。
世人眼中的安平王都太虛了,所有人都在用最好的詞彙來形容他,形容得像個完美無瑕的假人,這搞得孔捷一直莫名其妙,所以特意去請教了公主。
公主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此前聽了大概說是雕塑沒有反應,一聽說是跟禁地有關她直接堵耳朵,說自己不想知道那麼詳細,孔捷若是手腳乾淨,愛做便做,惹出事來不要找她。孔捷問起雕塑的神態,事關她哥形象,她倒是鬆口聊了聊。
「我五哥啊,他脾氣有點急,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他和周殷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周殷從小教養好,人也冷淡,不緊要的事情他全不放在心上,跟他們一起玩的屈突哥鬼點子多,能背後搞鬼肯定不硬來,只有我五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看到有人受欺負,不動手也得嚷嚷幾句,可能就是這個性格吧,跟他在一起玩的人總是很多,當時我哥樊城大捷,宮中慶賀,席上他去敬二哥,喊的是大哥如何如何,旁邊的人立刻糾正他要喊』陛下』,他直接撂臉子,酒杯一放,敬也不敬地就走了,還有他那班在戰場上的兄弟,個頂個的有意思,下了戰場一群糙漢湊在一起養雞,有一年冬天特別冷,他們害怕小雞仔凍死,一個個將軍校尉踹個雞仔回帳篷裡養。」
孔捷果然是問對人了,公主說的這些才像個正常人,聽著感覺還挺帶勁的。
孔捷手下的小刀不斷地刮著木屑,將臉頰磨光滑,下巴收攏,露出單邊的酒窩,大笑時神態飛揚而真誠。
「那他和成國公呢?」
孔捷問。畢竟是要雕刻好送給國公爺的:「他們生前是怎麼相處的?」
這個問題好像難住了公主,她皺了皺眉毛,仔細回溯起來:「他倆大概是十二三歲時候認識的吧,當時我年紀更小,只記得是剛剛搬到汝南,二哥二嫂都沒有空閒管我們,他倆關係一般,我也看不出有什麼,後來我隨著兄長們搬到晉源,聯絡也就斷了,是一年後廣武圍城,周殷忽然來找哥哥了,當時我五哥高興壞了,那天本來是清點戰利忙得焦頭爛額的一天,五哥忽然沖回府裡抱起二哥就原地轉圈,當時堂上費大人還在呢,他哇哇亂叫完就說三日後要組織府上大掃除,不年不節的,我當時只以為是個五哥很好的朋友來看他,後來還是從軍那段時間,我帳篷在他倆帳旁邊,」
公主話未說完,微妙的一停頓。
孔捷揚眉。
公主抿嘴憋笑,瞅了孔捷一眼:「我那時候起夜總能聽見我哥罵周殷,我以為周殷在欺負哥哥,還闖進去過一次。」
孔捷先是一怔,緊接著險些笑噴。
公主表情微妙,想到過往也忍不住開懷大笑:「當時應該給他倆嚇壞了。」
孔捷只做表情,不說話,腦中努力腦補那個手忙腳亂、亂成一團的場面。
公主說,她五哥去世的時候,是他和周殷在一起的第四個年頭。
他們在一起那年,他哥剛滿十七歲。
安平王十六歲戰場橫空出世,軍事才華閃耀一生,十七歲時候,自是志得意滿,天姿靈秀。
孔捷垂下頭,一點點調整那眼睛的形狀,不只是開懷大笑的月牙眼,而是把眼部弧度勾勒得更大更清楚些,像是少年放肆大笑的時候正偷看著誰,兩頰顴骨的輪廓修飾更飽滿,有一種想難以自抑又強行剋制的收攏。
這是少年人看見心上人的樣子,會使性子,會好奇偷瞄,會薄怒嬌羞。
黃大仙在後面看得稱奇,怔怔嘆:「像活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