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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放目光逐漸渙散:「你……你是誰?」
禿頭祭司不答,冷酷悲憫的目光穿透他,低徊呼嘯著又問了一次:「你是想住在這身體裡,是嚒?」
說著厚實的右掌自唐放的下巴冰涼而沉重地繞過了他的脖頸,扶著他的後頸、摸過他的髮髻,輕輕握住了他的後腦勺——
「你和這身體裡的小孩商量好了嚒?」
他根本不給唐放說話的機會,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一直引而不發的手掌忽然圖窮匕見,凌空五指成抓地忽然一掙,像是要從孔捷的腦後抽出什麼東西一樣,剛猛地發力!
唐放一聲大吼,不受控制地頭顱後仰,扭曲反弓!
那瞬息間,就像絕世的高手被人強行砍去了手腳,唐放還無暇想出應對之策便只能任人宰割,黑紫色的血一滴一滴地從他的耳朵裡流了出來,魂靈的全部感知被吸在了眼眶與顴骨之間,唐放只感覺一雙強悍有力的手,正在抓著他腦後的什麼東西,要強行把他拽離孔捷的身體!
而就在同一時間,身體的小孔捷毫不含糊地拽住了自己,大叫一聲,用他根本不強大、稚拙的力量拽住了唐放的魂魄,嘶聲吼叫:「他和我商量好了!你走開,你走開——!」
誰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發展,唐放的瞳孔裡的黑色已經全數渙散開來,深不見底地擴大到了眼瞼的整個邊緣,他張著嘴,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可就是這樣沒有生機的絕境裡,一道童稚的聲音忽然喊停了這一場迅捷而安靜的屠殺。
那光頭祭祀眼中閃過震驚,銅牆鐵壁的大手竟微微停了一下——
凡人主動共享與鬼魂強行侵佔的性質絕不相同,他的目光忽然間複雜了起來,不解地抬起唐放的下巴,透過他已經渙散的眼睛,去看那小孩難以辨認的臉:「一具肉身,兩隻靈魂,你……竟是自願的嚒?」
小孔捷聽見了他的問話,毫不遲疑地大聲答他:「我是自願的!」
他在遇見唐放之前,只是一個沒有任何人善待、沒有人任何人關心的小孩,整日蜷縮在暗無天日的邊角,從來不知道恣意痛快為何物。
他是自願的,他無比喜歡這個暫住在他身體裡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但是他要救他。
那祭司一瞬間像是碰到了什麼硬茬子,粗重的眉頭皺了一皺,遲疑地站起身來。
唐放在這樣的停頓中得到了喘息之機,急喘一聲撲倒在地,用力地眯起眼睛,艱難地咳出一口黑紫色的血。
「有人幾日前信誓旦旦傳出訊息,稱』那位』的鬼魂回歸,小僧今日前尚不能相信,」
這光頭的祭司在中原居住已久,草原的口音幾乎不見,但言談中還保持著一種特殊的韻律,唐放兩手發抖地拄著地,僵直似的抬起頭,只見那光頭左手置於胸前,彬彬有禮地朝他一禮,「白馬銀槍牡丹裘,一身可抵百萬軍——安平王殿下,小僧有禮了。」
這一句涵蓋的資訊太過可怕了。
唐放的呼吸忽然轉急,赤紅著眼睛,胸口滾過層層的戰慄,他竟然知道自己,他竟然知道自己……!他還沒來得及向他最親最愛的人透露實情,藏在幕後的敵人竟然已經知道了自己?!
一瞬間,巨大的危機感無可抵禦地席捲了過來,唐放哪怕身處死地也不知害怕為何物,可是此時卻生出一陣陣膽寒的恐懼:這張網,這個局,到底深入到了哪個地步?他已經很小心很快了,到底是什麼時候暴露的?到底是哪出了問題……?
就在此時,他胸口的衣襟忽然鼓起來一塊,他心神動盪,下意識就要遮掩,可這微小的靈氣激盪不可能逃脫白神祭司的眼睛,他大步走上前來,把手伸進他的衣襟,唐放驟然激烈地掙紮了一下,可是那掙扎徒勞無用,還是任那白神祭司掏出了綾帖,那光頭似乎以為裡面